鱼嘴巴一张一合在干嘛(全网很离谱的美食博主,没有他做不出的菜,只有你想不到的菜)
鱼嘴巴一张一合在干嘛文章列表:
- 1、全网很离谱的美食博主,没有他做不出的菜,只有你想不到的菜
- 2、死鱼钓正口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 3、死后还能生育的鱼,相貌丑陋却拥有不灭的能力,你认识它吗?
- 4、神秘的马里亚纳海沟生活着恐怖的生物,外貌可怕的就像外星生物
- 5、盛琼:老弟的盛宴 | 第五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作品赏读
全网很离谱的美食博主,没有他做不出的菜,只有你想不到的菜
最为全网翻车最多的美食博主,也被称为全网美食博主的天花板,千万网友更是每天都在等着看他破产。
南翔不爱吃饭,在美食界博主里神一样存在的人物。
在南翔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一道菜是做不出来的。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每一道失传的菜都是有原因的,不是费钱就是费命。
《红楼梦》系列
这位天花板一样存在的美食博主,曾经完美的复刻出了《红楼梦》里面的美味菜肴。
大家都知道在《红楼梦》中,贾宝玉曾经梦游太虚幻境,并且在幻境中尝到过“万艳同悲”和“千红一窟”。而这两种茶竟然被南翔完美的复制出来了。
首先是“万艳同悲”,根据书中描述,说是制作这种酒需要取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入酒,随后再加上麟髓之醅和凤乳之麯发酵,最终才能制作出这么一杯堪比琼浆玉液的酒。
而其中的百花之蕊就是用象征着《红楼梦》中十二金钗的花的花蕊,百木之汁南翔根据传言的一种说法,采用了号称茶中之王的普洱来煮茶入酒。
至于剩下的麟髓之醅和凤乳之麯着实就有些让人难以想象了。毕竟麒麟和凤凰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兽,更何况即使有这两种生物,那也一定是保护级别的存在,我们可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换一角度来看,真的存在麒麟的话,它的骨髓好歹也是有的,可凤凰繁育后代是靠下蛋啊,哪来的乳汁呢?
遇到问题就要直面问题,经过南翔的慎重思考之后,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两种神奇之物。
原来啊“麯”在字义解释中就是“酒”的意思,所以凤乳之麯就能够理解为奶酒,而奶酒就很容易找到了。
但是南翔一向秉持着一道菜的大小细节尽可能的都是自己动手。于是乎,这奶酒也当然得由南翔亲自动手做了。
为了制作出奶酒,南翔不惜跑到离家几百公里外的浙江,才找到了一家牧场,挤出了新鲜的牛奶。最后将奶酒制作完成。
那么麟髓之醅呢?经过南翔查阅资料后发现,这麟髓在古诗文中就是形容美酒的。“醅”则是指发酵过后的五谷杂粮。所以综合来看,这麟髓之醅不就是用五谷发酵的醪糟吗?
既然知道了原材料,那么南翔果断就开始制作了。
在经过费钱又费手的阶段后,南翔成功的制作出了“万艳同悲”。为了让更多人品尝到这酒,南翔还特意开了品酒大会,只是最后的结果让人当场社死。
不过都做过了“万艳同悲”,那么“千红一窟”自然也跑不了。至于这次“千红一窟”的味道,各位可以期待一下是不是那么美味。
根据书中记载,这“千红一窟”采用出自于“放春山遣香洞”的茶叶,再加上“仙花灵叶上的宿露”制作出来的一杯仙茶。味美非常,又是一个堪比琼浆玉液的存在。
而为了完美的复制出这杯茶,南翔再次翻遍了书后,发现只有一种茶是产自洞中。说干就干,南翔果断收拾好行囊,去往武夷山的鬼洞摘取岩茶。
成功采摘到茶叶后更是亲自把茶叶加工好。为了收集到足够的露珠,坚持每天早上4点前起床,趁着太阳没有出来时,赶紧收集露珠。南翔花费了整整七天时间,才算收集到了足够的花露。
收集到了足够的材料后,南翔就开始煮茶了。这一次的“千红一窟”总算是没有让南翔失望。那味道,喝了一口后,脸上满足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了。
而要说《红楼梦中》让南翔最为耗时间心血的,肯定就是薛宝钗吃的冷香丸了。
为了复制出这颗救命仙丹,南翔更是耗费了一年的时间收集了雨水时节的雨,白露时节的露,霜降时节的霜,和小雪时节的雪。
其中为了收集到雨水时节的雨,南翔更是花费了巨资,坐着高铁“追雨”!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颗薛宝钗的救命仙丹被南翔复制出来了。事后南翔更是将这些冷香丸寄给了一众号称“有那个大病”的美食博主们,成功以一己之力药翻了大半个美食圈!
你以为南翔对《红楼梦》的执着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这个神一样存在的男人还复制出了,鸡髓笋、胭脂鹅脯等红楼系列的美食。
真期待南翔复制出的下一道红楼美食会是什么。
闲得无聊的菜肴
如果说美食界博主一定要有一个天花板,那么南翔不爱吃饭无疑是最佳人选!
这个男人曾经凭借一己之力,复制出了各种《红楼梦》的美食。然而在南翔发布的早期作品中,浏览量并不好。
直到有一天,他发布了一个用几盒草莓只为做出一颗假草莓的视频。说到这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人指定有什么“大病”。
认认真真的吃几盒草莓它不香吗?为什么要用真草莓去做一个假草莓。然而就是因为这个视频,南翔火了!从此南翔找到了自己的视频发展方向。
这种耗费时间又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菜,粉丝出乎意料的喜欢看。
于是找准方向的南翔开始研究各种,即耗费时间心血又没啥意义的菜肴。
继用真草莓做出假草莓后,南翔随即又发出了一个用真荔枝,做出从内到外都可以吃的假荔枝。
听着是不是就很闲?那就一起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吧。
首先南翔将荔枝去掉顶部一圈皮,掏出完整的一颗荔枝肉。这样做只是为了留下一个相对完好的荔枝壳做模具。
然后再将荔枝肉榨成汁,加入吉利丁粉做成果肉。至于果肉里的核,则是选用了裹上巧克力后的开心果来代替。最后再将荔枝肉裹上一层假皮,那么一颗从内到外的假荔枝就做好了。
看完整个视频,似乎觉得除了“闲得蛋疼”好像没有啥其他毛病。
可南翔正是凭借着这样的视频风格,最终在美食界博主上占有了一席之地。
在随后的视频中,南翔成功的刷新了人们对食物的基本认知。
别人做的糖醋鱼就是普通的酸甜口糖醋鱼,可南翔做出来的糖醋鱼,在装盘开吃的时候,鱼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呼吸,你敢信?
虽然事后糖醋鱼还是一样的味道,但是活得糖醋鱼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历时几天,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只为了做出一道传说中的,没有鱼刺的神仙鱼。
选用五种极品美味的鱼,只采用最为精华的部分,再缝成一条全新的鱼。鱼身的每个部分都对应不同的做法,最后制作出一道,一条鱼十种口味的菜肴。
想尽各种办法将一条小鲤鱼,塞进一条大鲤鱼的肚子里,整个过程还要保证两条鱼,没有出现破损。这个操作难度想想就知道十分不易。
然而这个男人最后做到了,完美呈现出了一道蒸炸口味一体的奇葩菜肴。
南翔不仅对于制作各种神奇的鱼料理情有独钟,而且还对制作各种鸡蛋也爱不释手。
将一颗鸡蛋在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把里面的蛋黄替换成肉,做出一颗神仙蛋;按照聊斋志异记载的方法,做出一颗半生不熟的蛋;最后甚至还想尽办法在蛋里作画,最后呈现出视觉效果惊艳的玄机蛋!
看到这,我只想说,南翔,你能不能放过鸡蛋!
在南翔的视频中,他总是能够将一些平常的食物,最后做出你不配拥有的样子。
也许在完美做出一道菜的时候,会经过无数次的失败,留下一堆废掉的材料。看见这种情况,有人也会质疑南翔这是浪费食物。可是在南翔的身上,我们更多能看见的是他对于做菜的执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翔做出的菜已经超越了食材本身的意义,成为了一件艺术品。
而在美食创作这一块,南翔依旧在不停的尝试。
御制名菜展示中华美食
他是美食界博主的天花板,明明能靠颜值吃饭,偏偏要挑战技艺。
南翔不爱吃饭,一个从新东方学艺出来的厨师,最后却取了一个挖掘机的名字。
从一开始爆火的“闲得蛋疼”系列,如用一个真草莓只为做出一颗假草莓。到后来,南翔将美食视频的创作,又转移到了还原御制名菜身上。
凭借着精湛的做菜手艺,南翔耗时两个多小时,完美的做到了整鸭脱骨。要说美食圈博主对食材的脱骨技术,那估计南翔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别的不说,靠着这手出神入化的脱骨技术,南翔完全就可以表演挣钱了。
最后南翔耗时一天一夜,成功做出了满汉全席中的糯米八宝鸭。
号称中华料理界天花板的御制名菜——玉质龙筋,在粉丝们的多人点名后,南翔也是依靠宠粉,最终做了出来。
为了做出这道菜,南翔斥巨资买了一条鲟龙鱼,甚至特意买了一套,价格极高的高密封性的铸铁锅。只为了更好的呈现出这道菜的美味。
然而并不是每一条鲟龙鱼能有机会抽出龙筋,而抽取龙筋更是一项技术活。南翔花费了一番气力后,总算是抽出了一节能用的龙筋。
经过一番折腾后,南翔最终也是成功的做出了这道御制名菜。
为了做出晚年老佛爷最爱吃的一道镶银牙,南翔更是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用“银针”将豆芽中间掏空,然后又花费了一天的时间,把肉穿进掏空的豆芽里,最后就得到了一盘镶银牙。
要学会这道菜,肯定也需要一双不会瞎的眼睛。
你敢信?用鸡鸭和鸡脚,加上火腿肉皮,筒子骨,瘦肉和蹄髈,只是为了做出一道豆腐菜。
甚至这道菜还要再加上鲍鱼、海参、干贝、花胶等珍贵食材。
看到这,相信不少人都有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豆腐,需要用到这么多的肉和珍贵食材?
原来这道菜从表面上看只是平平无奇的豆腐,可实际上在豆腐里面包裹着珍贵食材。
据传,清朝有名的将军年羹尧,在被贬之后,不敢铺张的吃昂贵的食物,于是就命手下的厨子,研制了这道内涵乾坤的清汤豆腐。
首先需要用各种昂贵食材,做成佛跳墙。然后将里面的食材切碎,最后利用佛跳墙具有胶质的特性,用豆腐全方位的包裹住。这样从外表看没有奇特之处的清汤豆腐就做好了。
而这道菜的难点就在于,如何让豆腐完好的包裹住佛跳墙。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南翔更是从做豆腐开始。经过一步步繁琐的步骤后,最终做出来了这道清汤豆腐。
这个菜做出来后,也不得不感叹,中国古代厨师真的是太厉害了。
小小的一块豆腐,都能做成“吃不起”的顶级料理。
而在南翔的视频中,你总是能看见各种离谱的美食,每一道菜都能让你感慨中国厨师的智慧。可这些名菜,有很多已经不容易被复制了。按照南翔自己的话来说,失传的菜总是有原因的,不是费钱就是费命。
每次在南翔发布的还原御制名菜的作品中,也总是能看见粉丝评论询问南翔到底什么时候破产?
虽然这只是粉丝的调侃,但是南翔所展现出来的每一道菜,无疑不是需要耗费钱财,就是需要耗费时间,甚至有的既费钱又费时。也实在是让人不能不疑惑:南翔,你的钱包到底有多鼓?
可无论怎么说,通过南翔展现出来的各种美食,我们都能从中看到属于中华美食的奇特魅力。
每一道中华美食的背后,都凝聚着数万中华儿女的智慧。
那么,看见这些美食后,在惊叹它的神奇时,你心中会不会也充满了身为华夏儿女的自豪感?
死鱼钓正口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在农村有这么一种说法,”死鱼正口,收杆就走“,就是如果你钓鱼时钓到了死鱼,而且还是正口,就应该赶紧走,要不就会遇见倒霉的事。
那么,死鱼正口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有什么讲究呢?今天,我们就从科学的角度来分析一下死鱼正口到底是什么情况?遇见死鱼正口真的就要赶紧走吗?
为什么忌讳死鱼正开口?
之前就听说过一个真实的例子,听说有一个邻村人去晚上河里钓鱼,结果钓到了一条死鱼,而且还是正口,他觉得很有趣,就顺势发了一个朋友圈,结果家里人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快点回来,说死鱼正口不好,他执意不信。
结果,他一夜未归,第二天家里人就接到了他溺亡的消息,家里人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昨天的死鱼正口,也许是巧合吧!也可能是迷信,这件事最后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因为他本身也是会点水的,就算掉进去,也不至于淹死,但是事情偏偏就是怎么不好解释。
死鱼正开口的说法?
所以说,慢慢的很多人就把“死鱼正口传得神乎其神,以至于只要在晚上钓到死鱼正口,就必须马上离开。
死鱼正口的说法很多人认为是不吉利,甚至还有地方传说是水给挂上去索命的,如果你还不收杆走,它就会找机会拉你下水,让你当替死鬼,当然这肯定是比较迷信的说法。
也有地方说钓到死鱼正口就是老天爷劝你收杆,给你一定的警示,不然的话会有倒霉的的事情就会发生在你身上。
死鱼正口科学的解释
其实钓到死鱼正口,也不算是很奇怪的事,毕竟水体环境比较复杂,再加上钩子比较锋利,有时候钓上来衣服、鞋子等都是正常的,下面就给大家介绍几种死鱼正口科学的解释。
1、本身鱼的状态就不好
有一些鱼,本身的状态就不太好,在临死前咬一钩,结果钓上来就是死鱼一样一动不动,这种死鱼甚至比已经死了好久的鱼还让人头皮发麻,因为死了好久的鱼被钓上来可能只是巧合,这种鱼钓上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离谱的。
2、水质不干净
由于一直都是生活在水里的,有时候我们也可以见到畸形鱼,有时候因为水质问题,比如:废水污染、电鱼、疾病等,都会造成鱼的不知名死亡,这时候钓到死鱼也不拴稀奇,因为死鱼比较多,钓上来的几率比较大。
3、水下杂草多
死鱼一般都是浮起来的,但是也有杂草较多的情况,有时候死鱼被缠绕好久,正好你的鱼钩又刚好落进鱼的嘴里,这时候就出现死鱼正口的情况了。
这时候也应该换个钓位了,因为下面水草比较多,钓到鱼了很可能会挂到水草。
最后,看到这,你就明白死鱼正口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有时候甚至还是一种正常的事,下次再碰到这种这种情况,要么换个地方,要么如果水里水草少的话就继续做钓就行了。
死后还能生育的鱼,相貌丑陋却拥有不灭的能力,你认识它吗?
你听过鮟鱇鱼的名字吗?如果没有那你一定听过灯笼鱼的名字,这种鱼天生自带诱饵,其实它算是鮟鱇鱼的一种。
鮟鱇鱼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种就是长得很丑,但是味道却很好的琵琶鱼,然后就是经常在珊瑚礁中生长的躄鱼,最后一种就是灯笼鱼。
灯笼鱼一般生长在几十米甚至几千米的深海,所以导致他们对样貌并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它的长相基本上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一个大到夸张的鱼脑袋上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大张的嘴巴里排列着一到两行又尖又长的牙齿,那些尖长的牙齿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捅到。他们一般不会游泳主动捕猎,这是因为他们天生自带钓鱼竿。
这个钓鱼竿就是它的“灯笼”,他们这种鱼的头部会有一个特殊的部位。这个是由它们的第一背鳍演变而来的。关于它特殊的发光能力,是因为里面有一种腺细胞,这种细胞就给发光的细菌提供了很好的生存环境,于是大量的发光细菌就在这个小灯笼中住下,并为这种鱼作为天然的诱饵,在深海中吸引那些具有趋光性的小鱼。当这些小鱼一靠近,它们就会张开他的大嘴巴将这些被吸引的小鱼收入口中。除了小鱼,大鱼也能被它的大口轻易吞下,甚至能吞下比自己身子还大的食物。
生来自带“钓鱼竿”已经够神奇的了吧,但你知道吗?他们拥有死后还能生育的能力。
我们现在见到的鮟鱇鱼都为雌性,为什么好像没有见过雄性?那雄鱼长什么样呢?
鮟鱇鱼不止拥有“小灯笼”这一个特别之处。大部分我们在影视作品动画电影中看到的鮟鱇鱼其实都为雌性鮟鱇鱼。但一开始科学家们并不知道,甚至一度以为这种鱼是一种雌雄同体的生物,可以自体完成交配繁殖的活动。
事实上,鮟鱇鱼也有雄性,只不过它们的体型实在太小了,很容易就被忽略了。鮟鱇鱼和自然界中大多数的生物不太一样,雄性并没有比雌性大,相反,他们要比后者小太多了。这些雌性的体积一般在雄性的30到50倍左右。
雄性比雌性小这么多,那他们如何进行交配呢?鮟鱇鱼的交配方式也算是动物中比较奇葩的了。由于较小的体型,雄性鮟鱇鱼的身体结构相对比较简单,这就造成了它的生殖系统发育不完善,所以他们交配的方式其实可能更应该叫做寄生。
当初研究鮟鱇鱼的科学家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以为它们身上是寄生了其他生物,但其实就是雄性鮟鱇鱼。
这些雄性在一出生时,就没有进食的能力,但好在他们天生有一个巨大的肝脏,可以为他们提供营养需求。所以为了生存他们就靠着自身出生时携带的脂肪开始了寻找雌性鮟鱇鱼的旅程,若脂肪耗尽时还没有找到寄生的雌性鮟鱇鱼可能就面临着饿死的危险。
死后还能生育的鱼你听过吗?一辈子吃软饭的鮟鱇鱼,你知道他们怎么交配吗?
雄性鮟鱇鱼虽然发育不够完整,但他们的嗅觉相当发达,这就能帮助他们很好的闻到雌性鮟鱇鱼身上特殊的信息素,另外它们眼睛也能感受到一点微弱的光线,这都为它们定位到雌性鮟鱇鱼提供了便利。
终于找到雌性安康鱼的它们会在第一时间咬上一口。这当然并不是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了而泄愤。雄性鮟鱇鱼在咬破雌性身体的同时,会将自己吸附在上面。这时雌性非但没有反感挣脱,它的伤口还会很快的愈合,同时包裹住吸附在上面的雄性,至此,雄性这一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了。
接下来的另一半就是为了交配了。这使得雄性实际上已经不能叫做雄性鮟鱇鱼了,因为到了这一刻他们已经彻底和雌性融为了一体。他们身体里的血管和肌肉慢慢交融在一起,除了精囊,剩余的部分都会慢慢退化直到消失。
到了这一步,“吃软饭”就正式开始了,雌性会给雄性源源不断的提供养分和激素,刺激雄性在自己排卵的时候排出精子,从而完成交配。
当然,鮟鱇鱼并不是所有都会使用这种方式。相应的,一只雌鱼身上也可能不会永远只寄生一只雄性,目前发现的被寄生雄性最多的雌性安康鱼,同时被8条雄性寄生。
神秘的马里亚纳海沟生活着恐怖的生物,外貌可怕的就像外星生物
那里曾经一度被视为生命的禁区,然而随着科学研究的深入,人们惊奇地发现,在这一片不毛之地竟然有着生物生存,在极度黑暗的海底深渊中,生活着无数种鱼类,它们外表可怕,身体造型古怪,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外星生物。本期蓝星知识馆就为大家介绍马里亚纳海沟及生活在那里的鱼类。
马里亚纳海沟位于北太平洋西部,这里是地球上最深的地方。马里亚纳海沟全长2500多公里,宽约70公里,海沟最深处为斐查兹海渊,深度约为11,034米。而如此惊人的深度,意味着阳光根本无法到达这里,因此这里长期都是一个极度寒冷且黑暗的世界。而且由于深度过大,导致这里的水压大到正常的生物根本无法生存。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都认为海沟里不可能有什么生物生存。直到上世纪60年代,得丽雅斯特号深潜器第1次进入马里亚纳海沟,进行深入探索。它来到了1万0 916米深的地方,这里的大气压就相当于海平面的1100倍,深潜器的外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每平方厘米就要承担1.1吨的重量。在此之后,人类的深潜技术开始迅猛发展,不久前我国自主研发的深海勇士号载人深潜器创造了全新的世界纪录。
在探索海沟的过程中,科学家们惊奇地发现,马里亚纳海沟里并非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毫无生机,恰恰相反,这里竟然生活着数种鱼类,由于生长的环境不同,导致深海鱼类的外表和其他鱼类相差很大,最初见到这些鱼时,很多人都害怕不已,还以为这些鱼来自于外星,因为它们的外形超出了常人可以想象的范畴。那么这里究竟生活的哪些鱼类?咱们稍后进行详细的介绍。
这里是地球上最深的海域,即便极度寒冷阴暗,但是却仍旧有生命的存在。第1种要介绍的鱼类就是深海鮟鱇,这种鱼一般都生活在深度为500米到4千米的海域,它们的头颅很大,呈现球形,体型一般又短又粗,这种鱼的牙齿极其尖利,在搭配上它奇特的外形,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这种鱼还有一个更加被人熟悉的名字,那就是灯笼鱼,而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在它头顶上长有一个会发光的东西,这个发光器可以在水里不停的摇晃。它的作用并不是为灯笼鱼照明,而是为了吸引其它的猎物,其它的鱼类看到光点后会好奇地聚过来,灯笼鱼就会趁此机会将它们吞入口中。
第2种鱼是管眼鱼,这种鱼的学名叫做大鳍后肛鱼,这种鱼一般生活在水深800米处的鱼类。这种鱼最大的特点就是脑袋透明,我们可以直接看到它大脑的内部情况,同时还能看到两个像水管一样的眼睛,它也因此得名。这种鱼的体型一般不大,普遍在十几厘米左右,它的主要食物就是水母和小鱼。
第3种鱼是深海龙鱼,这种鱼生活在水深1500米的海域,属于巨口鱼目,顾名思义就是嘴巴很大的一种鱼。这种鱼生性凶残,是大海深处一种攻击性极强的捕猎者,单看外表,它和深海鮟鱇有些类似,也有着圆圆的脑袋和尖锐的牙齿,不过不同的是它的发光器长在嘴巴下面,这种构造也更便于它进行捕猎。那么在大海深处还有什么奇怪的鱼类存在?咱们接着往下看。
在地球最深的海沟里,竟然生活着这样一群外貌恐怖的鱼类,它们的长相完全超出了常人的认知。第4种鱼是毒蛇鱼,实际上这种鱼不仅仅在马里亚纳海沟有所分布,它们在温带至热带的海域中也有大规模分布,这是一种极具代表性的深海鱼。这种鱼的体型较长,看起来就像蛇一样,它也因此而得名。这种鱼的体长一般可以达到35厘米,它的主要食物就是小鱼和一些甲壳类的生物。这种鱼的牙齿和毒蛇的牙齿较为相似,这也使得它们具有很强的攻击力。毒蛇鱼的眼睛突出,因此看起来比较可怕。
第5种尖牙鱼,这种鱼普遍生活在水深5000千米的深海海域,为了适应海下的强大水压,它的体型呈锥状,体型也普遍不大,体长也都在十几厘米左右,脑袋较大,但是身体很小。这种鱼最大的特点就是两只牙齿会暴露在外面,再加上嘴巴很大,一直延伸到下颚,看上去就像是一些古代神话中的魔鬼一样。
第6种吞噬鳗,吞噬鳗被称为深海中外貌最奇怪的生物之一,因为这种鱼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嘴巴,嘴巴的上半部分与身体相连,根本无法活动,所以在进食时它只能利用嘴巴的下半部分咀嚼,而在大部分时间里吞噬鳗的嘴巴都张开,而且张开的幅度极其惊人。这种鱼也没有肋骨,这也就使得它的身体极其柔软,甚至可以吞下比自身体型还要大的猎物。
这就是深海中比较具有代表性的6种鱼类,它们虽然外表奇怪可怕,但是这种奇特的身体构造,是为了更好地适应环境,牺牲掉了美观性,但却是它们生存至今的法宝,这是生命的韧性,也是事关命运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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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琼:老弟的盛宴 | 第五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作品赏读
木丰小记:读这篇小说,关注盲人的生活,激起人心底的善。突然觉得,人只有看到残酷,才能懂得眼前的幸福。比起这些有先天残疾的人,我们是多么幸运和幸福。珍惜当下的美好生活,过好每一天。
老弟的盛宴
盛琼
平师傅正在给“大块头”做按摩,突然房门被推开了:“平师傅,电话!”这声音在连呼吸声都能听见的小小的按摩室里惊起,像鞭子一样,抽得“大块头”浑身一震。平师傅的手陡然停了下来,然后他听到一声骂:搞什么鬼!老子的瞌睡虫刚刚上来,现在又被吵没了!“大块头”翻个身,扯掉自己身上的白毛巾,坐起来。
是保安小刘紧张的声音:哎呀,怎么这么晚还有客人啊?我不晓得,不晓得,那我让他明天再打吧。不等平师傅回答,房门被“吱呀”一声带上了。平师傅只得有些喘息地向“大块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请你躺下去,我们继续,继续。
“大块头”不情愿地又在按摩床上躺好,他嚷着:前面的那套按摩不算,你要再给我做一次!
平师傅的额上挂着汗珠,他从床头上取过一条毛巾擦了汗,然后笑着说:好的,好的,严局长,你是我们的老客人了,我们老板吩咐过的,一定要做到你满意为止。他重又在“大块头”的身上揉捏、拍打起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感到手下的那个身体就像面团一样,慢慢地被揉开了,揉熟了,揉到没有什么筋骨了。他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他想起了刚才那个没有接的电话。会是谁打来的呢?肯定是老弟!这次不知他又有什么事情?
去年腊月的时候,老弟也曾给按摩院打过电话,找他的老哥,说有急事相告。老板接的,他不情愿地说:你哥正忙着呢,你等中午吃饭的时间再打吧。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板早忘了这茬了,他跟人去饭店喝酒,将办公室的门锁得紧紧的。老弟在话筒里听着空洞的铃声,老哥则在办公室门外徒劳地转着,干着急。后来兄弟俩通上话时,老弟没好气地说:老哥,回回找你,都这么难,你好像给你们老板“包”起来了一样,这哪里是什么按摩院嘛,简直就是监狱!平师傅听着弟弟的抱怨,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问老弟找他有什么事情。老弟立刻换了一种嗓音,把“哥”叫得比蜜糖还甜:哥——,我谈了一个对象了,过年的时候准备定亲,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又是钱!老弟找他,几乎都是借钱。可是。这借,又是只借不还的借。
那,你要多少?
最少也得有个四五千吧。
你要这么多?
哥,你那些钱又没地方花,再说,我这次是为了给你找个弟媳妇的,将来,再给你添个亲侄子,是正经事呢——
平师傅想起自己的这个老弟,心里就像打翻了一锅粥。自己是家里的老大,虽是个男丁.因为生下来便是瞎子,给父母带来的不是唉声叹气,就是互相埋怨。他们都说自己瞎了眼,都骂对方造了孽,但说归说,骂归骂,生了个儿子总不能一把掐死吧?父亲明白一个瞎子一生要过的坎有多少,就给他取个名字叫“平”,一生平安的意思。家里穷,穷人家的孩子本来就像狗尾巴草似的,何况又是个瞎子,父母便拿他当条狗养着。下田干活的时候,就用一根绳子将他拴在院子里,让他自己在地上爬着玩,经常是烂泥鸡屎地糊了一身。吃饭时,递给他半碗饭。几根咸菜,还是让他坐在地上吃。有时家里的鸡闻着味儿也来抢他的食,他看不见,手胡乱地挥舞几下,就在鸡啄过的碗里继续吃。有时一群厉害的鸡叽叽喳喳地一拥而上,将他的碗打翻在地,将他的手啄得出血。他撵不走那些鸡,气得只有哭。母亲走过来,没有一句安慰,反而恶狠狠地打他一巴掌:哭什么哭?连鸡都能抢你的饭吃,你有什么屁用?
鸡?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因为生下来就是瞎子,这个世界对于他,懵懵懂懂的,是个又恐怖又奇怪的东西,穿,穿不过,撞,撞不动,想,想不出。他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不知道自己爬的这个院子是什么样,不知道阳光、雨水、树叶、小草,所有这些奇怪的名词背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只能用他的一双手小心地触摸着,一点一点地感觉着,然后竭尽全力地去想象。可是他想得头都要爆了。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他的头脑里整天飞着一些奇怪的虫子,大大小小的,嘤嘤嗡嗡的,可是,你要去捉,却又是什么也捉不住的。
后来,母亲又生了。先是生了一个女孩。接着又生了一个女孩。家里整天充斥着鸡鸣狗跳的声音。他经常听到父亲将母亲揍哭了,然后破口大骂:你这个扫帚星,你真会生呢,你生来生去,都是这些赔钱货,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还是个瞎子!你让老子在村里怎么能直起腰做人呢?等母亲又怀孕的时候,他就让母亲躲到老山里的姑姑家去。他说:老子这辈子宁肯穷到做要饭花子,也一定要生出个像模像样的儿子来!
母亲回家的时候,手上抱着的那个婴儿,就是老弟。
农村里没有盲校,他没念过一天书。两个妹妹也是有一天没一天地上过几年学,好歹能识几个字,算几题算术,小学都没毕业,她们就在家里帮着父母种田干活了。只有这个比他小八岁的老弟,宝贝疙瘩似的,独占着父母的万千宠爱,一直读到了高中毕业。可是,老弟自己不争气,没有考上大学,复读了一年,还是没考上。父母倒没怎么责怪他,他自己念书念烦了,坚决不考了,回家游手好闲了一段日子,还跟村里的人学会了打牌,赌博。父母这回终于死心了,恨铁不成钢地打骂了他几回,后来就让他跟着一个老乡到城里去打工。可老弟干了一些日子,又说吃不了那个苦,还是回乡下来了。村里有几个和老弟一起出去打工的小伙子,他们倒能吃苦,一直坚持着没有回家。可是他们永远都回不了家了。那年,他们在煤窑挖煤,煤窑发生了严重的瓦斯爆炸,几十个工人被埋在了地下.生死不明。为了防止瓦斯继续爆炸,抢险的人把煤窑给封了,他们连尸首都找不回。听到这样的消息,老弟就在家里沾沾自喜。他对父母说:还是我有远见吧?没有跟他们下井去,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呢?你们总怪我没出息,其实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能把一天天平安无事地打发掉,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父母见了那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乡邻,见了那些哭哭啼啼呼天抢地的场面,也受了刺激,自此对老弟就有些听之任之了。他们在心里说:你们当初嘲笑我们养不出健康的儿子来,现在,我的儿子还在身边活蹦乱跳着,你们的儿子倒成了戴黑纱的照片了,哼,谁能笑早呢?
这些年,老弟要读书,家里要起两层的新房子,父亲胃溃疡大出血,住了一次医院,一个钱字,压得全家多少年都缓不过一口气来。幸亏,那两个曾经被父亲骂为“赔钱货”的妹妹,相继来到城里打工,又相继出嫁,不仅给自己挣了嫁妆,还给家里挣了不少的彩礼。后来,他也来到城里。他一个瞎子能打什么工呢?说起来,也算是奇缘吧,那次与村支书的儿子大荣的巧遇,竟让他这块土疙瘩飞了起来,让人想起来就像是白日里做了一场大梦似的。
那时,平师傅还不叫平师傅,他在乡下,大家都叫他“平瞎子”。他平日就像狗一样地蜷缩在院子里,用父亲剖好的竹条编着竹席。竹条像刀片一样地跳着,弄不好就将他的手划出一道血印来。可是他却不能戴手套。有什么办法呢?别人都是有眼睛的,他的“眼睛”就长在手上,他总不能将自己的“眼睛”蒙起来吧?一张宽宽的双人竹席,编完了,总会在席子的深处留下一点暗淡的血迹。父亲擦擦,卷起来挑到县里卖,卖得好的话,可以卖到五十块钱。他想,虽然他编得慢,吃力,但他总算没有白吃家里的了。
他没有朋友。老弟的那些狐朋狗友到家里串门,看到他,起先是吃惊,后来就跟他没大没小地开起玩笑来。他们逗他:你知道太阳是什么样的吗?
他本来光知道傻笑,不回答。后来跟他们熟了,也缠着人家问:你说,你说,太阳是什么样的?
他们就笑嘻嘻地答:太阳,就是跟你们家的灶台一样的东西,烧着火,热烘烘的。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摸到厨房里,将灶台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摸索了一遍。他想象着这样一个大东西挂在天上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它不会掉下来砸到人家头上吗?它烧的柴火是谁捡的呢?会不会烧完呢?烧完了怎么办呢?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清楚。
等老弟的那帮朋友来家时,他又把这些问题放出来,缠着问人家,人家笑得“哎哟”直叫肚子疼。后来,关于瞎子的笑话就在村里流传开了。
他们说:这个平瞎子真会想呢,天冷,河里要结冰的时候,他叫我们舀几瓢热水浇到河里,说这样冰就不会结了,河水也不冷了。大热天,他让我们拿一把大扇子,给太阳扇扇风,说这样太阳就不热了。他还说呢,给大树安一对翅膀,大树就能飞,花儿为什么能开呢,是因为花儿都爱笑,笑得多了,就咧开了……
有些心肠软的女人听了,就一边笑,一边说:你们别拿平瞎子开心了,人家平瞎子生下来就是个瞎子,他连自己是个什么模样都不晓得呢,连自己的亲爹亲妈都没见过一眼呢,你们取笑一个瞎子算什么能耐?
平瞎子听了,也跟着大家一起傻傻地笑。等人都散了,他在自家的院子里站着发呆,想起了刚才那些放肆的笑声。那每一声笑,竟然都变成了跳动的锋利的竹片了,在他的心上划一下,又一下,一下一下的。他觉得自己的心破碎得无法收拾了,脑袋里像是有一只蝉在尖厉地鸣叫着,叫得他几乎要发疯发狂了。于是他就戳着一根竹篙,一个人沿着村里的那条土疙瘩路,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可是他的脚却跟着竹篙,一颠一颠地走远了。
走了不知多久,他觉得灌到鼻腔里的气息有些不同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村庄。风吹着他的裤管,让他有了一点迷路般的茫然。除了手上握着的这根竹篙,在这个世界上,他好像再没有任何可以握住的东西了。走吧,走吧,反正就是走吧,反正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吧,离开得越远越好,管它走到哪里呢。他的心里堵着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堵得心口那么痛,却吐不出来……突然,他的脚冷不防撞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人一趔趄,手上的竹篙一滑,人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呢,就重重地摔了一跤,头磕到路边尖尖的石子上,血立刻涌了出来。他感到自己的额头锥子扎了似的尖锐地疼痛着,又觉得自己的心却是更痛的。他终于“哇一”的一声,竟发出惨烈的哭号,那声音,就像埋在地层之下的岩浆终于找到了喷发口,带着不管不顾、山崩地裂的气势。泪水和着血水,还有鼻涕,一起流到他的嘴巴里。他胡乱地拿袖管在脸上揩着,那些混杂的液体便如糨糊一样粘了他一脸。他吃力地张大嘴,像只濒死的鱼那样,嘴巴绝望地一张一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呀?
死,他想到了死。一想到死,他的心便痛到痉挛,哭声也变成了呜咽,他的泪更汹涌了。是的,就是死了,他也是个不甘心的鬼呀!人家嘲笑他,也没有嘲笑错啊,他活到这么大,确实是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啊!
他活着,其实,还不如一条狗。家里那条公狗黑皮,见到陌生人来还能凶巴巴地吼几嗓子。见到母狗,也能撵着它的尾巴,汪汪地追个不停。那次黑皮不知跟谁家的母狗又弄上了。正好被老弟的那帮朋友们看到,他们一边怪腔怪调地起哄,一边恶作剧地硬要把它们分开。两只狗的叫声带着说不出来的痛苦。他听了,忍不住上前劝了他们几句。这下好了,他们又找到新的矛头了。那些玩笑真是针针带血啊。他们说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和尚了,是不是听到狗发骚的声音就憋不住了,是不是也想如公狗母狗那样的来一次呀;他们说他长这么大,别说女人的奶子没见过,恐怕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吧;他们还让他去点曹寡妇的蜡烛,说那个女人是村里最骚的女人了,怕是连瞎子去操都敞着门呢——那天,他们一直笑,一直说,直到他的脸上挂起一块血红的布,直到他把手里的竹篙举起来,他们才慌张地作鸟兽散。他拿手里的竹篙照着空气胡乱地挥舞着,嘴里发出了疯子般的叫骂。然后他就听到老弟的喊声:你们快别欺负我哥了,他是一个瞎子呀,十个瞎子九个蛮,还有一个猪头三,你们难道不知道厉害啊?!……
那天,平瞎子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回忆着那些想忘也忘不了的往事,哭到声音嘶哑,筋疲力尽。头上的血结了痂了,眼泪、鼻涕在脸上也风干了。他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鼓鼓地在胸口拉着风箱。他觉得自己好累,好困。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知道的时候,他感到一只手在拼命地摇醒他。他还听到这样的声音:这不是平瞎子吗?你怎么躺在这里呀?快起来,快起来!——哎呀,你哪里弄破了?脸上都是血啊!
这就是村支书的儿子大荣。他知道,大荣是村里最能干的男人,比他的老子还要能干。他十八岁的时候,一个人到城里去闯荡,在外面混了十几年,现在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包工头了。听说,他在城里买了几套大房子,还娶了一个漂亮的城里老婆,回乡下的时候,开的是进口小汽车。不过,村里人对他的评价并不好,说他光知道自己发财,不愿意提携本村人,这些年从来没有将生意包给自己本村的人做过。可是按他自己的说法是,生意是生意,乡亲是乡亲,生意是不讲交情的,而乡亲却是不能不讲交情的。他不能为了乡亲坏了生意,也不能因为生意得罪了乡亲。当然,他的这番“交情理论”并没有让村里的人改变对他的看法,他们仍然在背后骂他“大啬皮”。
那一天,正巧大荣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探亲,车子开到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意外地发现了躺在路边的平瞎子。知道来人正是大荣,平瞎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的心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过,就像在炎热的夏天拿井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透似的。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了,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他要抓住它。紧紧地抓住它。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大荣的腿,嘴里喊着:荣哥,你救救我吧,你做做好事吧,你把我带出去吧,你把我带到城里去吧,讨饭都行,反正我在乡下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大荣当着老婆、孩子的面,难得扮了一回好心人,却不料惹上了麻烦,他当即皱着眉道:平瞎子,你这是干什么?谁欺负你,你就找谁去!
荣哥,你发发慈悲,我活到这么大,今天走到这里,就算是走得最远的一次了,我连城里都没去过,我就是死,也死不甘心呀!说着,泪就从他干涸的眼窝里流出来:荣哥,我知道你是咱 们村最有本事的男人了,你一定能把我带到城里去打工的,对吧?呜——
大荣完全被平瞎子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弄糊涂了。倒是他那个漂亮的城里老婆看到一个瞎子趴在地上哭得那么伤心,头上结着吓人的血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像戴着一副恐怖的面具,这样子对于她来说就有点骇人了,超出了她同情的底线了,似乎不采取点什么行动就不能心安了。她弯下腰来,和颜悦色地对平瞎子说:这位老乡,你想到城里打工,是吧?这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你先跟我们回家去,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行不?但是平瞎子不为所动,他仍然扑在大荣的腿上,死死地抱着不松手,好像他是一条蚂蟥,就吸在大荣的那条腿上了。大荣挣不开,推不脱,只得无奈地摇头叹气。情急中,大荣的老婆脑子一亮,她想到自己的一个表哥正是开按摩院的,那里面雇着几个盲人按摩师,当下心里有了底,带着点豪气对平瞎子说:老乡,你就放心吧,别人的事情我们可以不管,但是你的事情我们不会不管的,我向你保证,你荣哥是最讲仁义的人了!
平瞎子坐着大荣的小车回到了家。第二天,大荣要带平瞎子到城里打工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大家纷纷议论道:没想到,这个“大啬皮”对瞎子还蛮有同情心的哟,看来,这小子赚了钱,还没有把良心完全赔掉!
大荣本来还怪老婆多管闲事的,却听到四下传来这么一片难得的赞扬声,连父亲也笑眯眯地称赞他——“你做了一件积德的事了”。他虚荣心膨胀,又觉骑虎难下,只得摆出更高的姿态来,将好事做到底了。他带着平瞎子到村里的理发店理了个头,又把自己一套大半新的衬衣、西裤送给了平瞎子,还给他买了一副黑色的塑料墨镜。村里人见平瞎子突然时来运转,似乎有一步登天之势,忍不住眼红起来。有一些年轻人也想跟着大荣去城里,但大荣对求到他家的那些人说:人家是瞎子呢,你们跟一个瞎子比什么比?莫非你们也想瞎了眼,跟到按摩院里,去给人做按摩呀?!一句话呛得人家张口结舌的。
平瞎子当了平师傅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瞎子学按摩,倒是天生的灵气,因为他们的眼睛本来就是长在手上的。瞎子吃住全在按摩院里,开始每个月只是包吃包住,没有薪水,后来有了,五百块,后来又涨了,八百块——因为平师傅已经是有名气的师傅了,专门冲着他来的客人已经需要预约了。就这样,平师傅在城里待了下去,而且一待就是好几个年头。
这些年,他除了春节有几天假以外,其余的时间都待在按摩院里。那一间间封闭的按摩房就像他的城堡一样,将他和外界隔了开来。吃的,穿的,住的,都不用操心了。恒温的空调赶走了季节,乡下的日子远得已经陌生了。想想自己的过去,他越来越有一种飘忽的感觉,做梦的感觉了。世界在他的手下,世界只剩下他手下的那一点方寸了。他死了,已经死了,还好,还有一双手仍是活的,而且是越活越细腻,越活越敏感,越活越有劲道的。这日子是好的,应该是好的了。一个瞎子的日子,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吗?
来按摩的人以男人为主,也有女人。因为来的不多,每一次都能给平师傅带来一些特别的感受。女人是哪一类人呢?从一个按摩师傅的手感来说,女人应该是一种比男人要美好得多的人。她们柔软,纤巧,富有弹性,有着棉花一样温暖的特质。她们的身上还会散发出花朵一样的芳香。她们的声音也像小鸟一样,尖而细的,带着绕梁的余韵。——平师傅耶,你给我这儿再按重一点哟——她们像一群毛茸茸的幼雀一样,塞满了他的心窝,又如一场淅淅沥沥的牛毛春雨似的,让他干涸的心田充满了潮润的感觉。
但他终是想不出女人到底是哪一类人的。想象的须,往前伸着,伸着,再往前一点,就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了。印象深的是个自称叫“朱姐”的女人。第一次来,她就大大咧咧地对他说:平师傅,都说你的手艺好,我是特意冲着你来的,你要给我露一点真功夫喔。她的声音是尖尖的,高高的,亲热的,又自说自话的,好像云一样在天上自在地飘。他无来由地有点紧张。他开始用手梳理着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比一般人要温热一点,肥腻一点,带着一些迷糊的香味。他觉得她的身体一开始就不是生疏的,好像是已经开垦过的熟地,温顺,滑溜,滋润。他在她的身体上用一下力,那力就仿佛自己长了脚,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最合适的位置了。这样,他渐渐地就忘了紧张了,一切都驾轻就熟起来。
朱姐不像大多数来按摩的人那样,把按摩当作一次催眠的过程。她的嘴巴好像闲不住的,总是有一阵没一阵地找着一些闲话聊。她说自己老了,一年不如一年了,这腰,这腿,比从前可是硬得多了,你给多按按。颈椎也不行了,搓两圈麻将,就酸得要掉下来,你也要多揉几遍。平师傅一直听她说,这会儿就插话道:大姐,听你的声音,我觉得你挺年轻的,一点儿也不老呀。
咯咯咯咯,响亮的笑声在小小的按摩房里回旋着,像鸟的鸣唱。我还不老呀?我都是四十岁的人了。那笑声把平师傅吓得一跳,他还从未听过一个人有如此明亮的笑声。他忍不住问她:大姐,你的性格这么开朗,日子一定过得很开心吧?
女人还是笑:这世上到哪里能找到开心的日子呀?都是自己找给自己的。我这人呀,就是藏不住事,搁不住气,什么事情过了就过了。不放在心上的。——你想想,人就活这么一辈子,生气啊,烦恼啊,那不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女人脆脆的声音像是给平师傅的按摩打了节拍一样,让他的动作更加流畅、舒展。平师傅一心想听这个女人说下去,随便说什么都成。他就引着她继续往下说。他问她的家庭,孩子。她的话就更多了:我老公,是个做生意的,卖家具,做了好多年了,开始的时候,我帮他一起做,后来生意做起来了,就不用我了,我就在家里专门带小孩。我小孩不错呢,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嘿嘿,品种齐全。现在两个孩子都上学了,大的上初中了,小的也读四年级了,我就有时间出来转转了,以前不行呢,以前,两个孩子就把我捆死在家里了。我老公,一直在外面忙,家是一点都顾不到的,人还行吧,就是脾气不好,总不归家,不过,他不管钱,钱都交给我管的。反正,就是过日子吧,我想得开的,什么事情我都想得开的——师傅,你多大年纪,有没有成家啊?
平师傅听着女人说自己家的事情,就像从前在乡下听快板书一样,听得津津有味的,冷不防被女人问到自己。他慌乱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我,我这样的,哪里——
这有什么?你找个女人,成个家,有什么不行的?只要心肠好的,其他的条件倒不重要。她见他不说话,就自顾说了下去:这成家虽然也不一定有多好,但不成家肯定是不好的,太孤单了吧?而且,将来老了,病了,怎么办?总得有个人在身边吧?
话说到这儿,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平师傅已经按到她的腰了。女人的腰上箍着一圈肉,腰椎按起来比别人要圆润点,正好够他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地用力。他喜欢这样的手感。往常他给别人揉到这里时,都要喘气了,出汗了,可是给这个女人揉,他的力好像是开了沟的河渠一样,滋滋地自己往外冒。
过了一会儿,女人又闲不住,问他:师傅,你这眼睛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怎么弄的呀?
要是别人这样问他,他肯定要反感了,厌恶了,可是女人的询问在他听起来,透着一股实实在在的亲近,还有一些关切。于是他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生下来,就是这样的。
喔——女人的声音充满了同情。她不再说话了,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一样。
这一次,是平师傅先开口,他问:你知道不知道,我平常最恨听到别人说什么话吗?
女人迟疑地说:是不是骂你是“瞎子”“瞎了眼”啊?——我猜不出。
其实,我最不爱听别人说的话,是什么“眼不见,心不烦”了,他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其实,眼不见,心是最烦的,因为不知道烦的是什么,其实就是最烦的。唉,连猫呀,狗呀,都能看一看的,都知道世界是个啥样的,我却连猫,连狗都不如啊,真的,如果能让我看一眼,哪怕看一眼,我就是立刻死了,就是下辈子变成猫,变成狗了,那也心甘情愿啊。
师傅,你才多大年纪?应该比我还小一些吧?嗨,你怎么说这些话呢?你说得让我难受死了。人生在世,本来就是受苦受罪的嘛,只不过每个人受的苦不同、罪不同吧。我这人平时就不爱考虑这些没用的东西——师傅,我看你个头不矮,模样不丑,还有一手这么好的技术,你成个家肯定没问题的。成了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你也不会这么烦了。
平师傅很少跟他的客人聊天的。那一次,跟这个女人,是他做按摩师以来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他的手跟她的身体配合得那么默契。他的心跟她的人,虽说不上如何亲密,却也是温暖的,放松的。这真的是个善良而开朗的女人哪!她让平师傅对女人的想象,变得空前的美好,美好得心里想起来都痒痒的了。原来,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这么美好的东西啊,那就是一女人。那一刻,他的眼皮上就像打上了一道阳光,就像过去冬天的时候,他躺在晒谷场上晒太阳的那种感觉。
第二天,办公室刚一开门,找平师傅的电话就响了。果真又是老弟!
哥,找你,怎么跟找国务院总理似的,这么难啊——没关系,没关系。哥,我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上个月领的证,这个星期六要在家里正式摆酒呢,你也来吧。
是吗?你结婚了?你们不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才定的亲吗?这么快呀!太好了,太好了,这下父母的心总算踏实了。
哥,你到底来不来呀?
我——我还要请假的。我争取来吧。
不,就这么说定了,你就一个老弟,你老弟就打算结这么一次婚,你无论如何也要请几天假的,我明后天叫姐姐去城里接你回家吧。我不行,我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我没时间。那,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要在家里摆十几桌的酒呢,热闹得很。
挂了电话,平师傅的心就无法平静了。整一晚上,他都没怎么睡着,心里有万般感触,像有无数的手指在里面抓,抓起了皮,抓出了血。
他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事。记得老弟小时候最喜欢欺负他了,总爱让他趴在院子里,给自己当马骑。老弟折一根树枝做鞭子,一边抽打他的屁股,一边发出“锝——驾”的声音。他爬得慢了,老弟就拽着他的头发,让他爬快点。要是他不愿意的话,老弟就会撒泼犯赖地去搬来父母的“救兵”。而父母呢,从来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对他一顿责骂,还罚他饿一顿饭。他窝在墙角边,咬着牙齿,肚子里叽叽咕咕地叫唤个不停,他知道,那不仅是饥饿,更是怨恨。可是,老弟总是会在某个料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塞给他一只馒头或者半张饼,还像只小猫似的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的,有些不好意思地主动求和——“哥哥,我们继续玩嘛。”想想老弟就是这点好,嘴巴甜,不记恨,没心没肺的,所以,对老弟,他仇恨过,嫉妒过,但总是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老弟都结婚了,可是比老弟大了八岁的自己却还是光棍一条。在农村,父母都是先给老哥娶媳妇,解决好老哥的问题后才会忙老弟的事。可是在他家,这么多年来,都是围绕着“老弟”这一个陀螺在转的。没有人会想到他。连他自己也习以为常了。好像他是个瞎子,那么他能在世上活着,就已经该知足了,如果能像他现在这样,自食其力,衣食无忧,那就更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万幸了。
是的,他自己从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在听到老弟结婚的消息之后,他是不是就有了一点复杂的难言的心绪呢?还是,那些心绪本来就在心里隐蔽着,只不过借老弟结婚这么一个火引子,就动荡起来,闹腾起来了呢?
那一晚,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一根神经突突地跳着,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了。
平师傅穿着一套崭新的浅灰色西服,带着一副时新的深色墨镜,出现在老弟的结婚喜宴上。
那喜宴就摆在自家的院子里。十几张台、一百多号人,把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热热腾腾的。酒席还没开始,人也还没到齐,先来的人就围着台子坐了,抽纸烟,嗑瓜子,嚼花生,吃喜糖,喝饮料,到处都是招呼声、喊声、叫声、笑声、逗趣声,吵得耳朵都要爆了。到处都是人,一转身,不是踩了人的脚,就是撞了人的怀。小孩子和狗都兴奋着,在身旁打打闹闹,蹿来蹿去的。老弟已经带着几个亲戚、好友,到邻村去接他的新娘了,这会儿还没到,喜宴这边就交给父亲、大伯、妹夫和几个堂兄弟在张罗。母亲、妹妹。还有村里几个好手艺的大嫂、大叔,正在房子后面临时搭建的几只大锅灶上忙碌着,袅绕的香气已经冲着人的鼻膜了。
平师傅手里握着一盒烟,有点拘束地缩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有人跟他打招呼时,他就递给人一支烟。也有人站着跟他逗一会儿趣:平师傅,你穿得这么精神,像个新郎官一样,你老弟都赶在你前头结婚了,什么时候也能喝到你的喜酒呀?他的脸上就有了尴尬之色。有人帮他解围:人家平瞎子现在进城做了大师傅了,赚大把的钱,何愁娶不到一个老婆?到时候,没准还能从城里带个姑娘回家呢。大家哈哈笑着,平师傅也跟着难为情地咧咧嘴。又有人过来凑热闹:平瞎子,你老弟艳福不浅呢,你弟媳妇长得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睫毛,一口糯米牙,皮肤又白,可漂亮呢。旁边人就笑说这话的人:冯秃子,你见过吗?说得像你亲眼看到过的一样。冯秃子就说:我怎么没见过?今年过年的时候,她不是来过这里吗?大家又说:别人的媳妇,你看得那么仔细干什么?小心你家那个“母夜叉”跟你打架哟。冯秃子说:她敢?老子没在外面找个小的,就算对得起她了。大家笑道:你也就会在我们面前装装猫,一见到你老婆,你就变成老鼠了。笑过一番,有人问:平瞎子,你老弟结婚,你送了什么大礼啊?平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送了一个红包了。有多少钱呀?平师傅就憨憨地笑着,不回答了。立刻就有人接了:人家平师傅现在在城里挣大钱了,给的红包哪里会少?我看,少说,也有两三千吧。又有人插话道:平师傅虽然挣的钱多,但人家也要攒钱娶老婆呢,钱也不能乱花的,是不是啊?平师傅还是只笑不语。
人散开了。平师傅站着有点累了,想在哪里坐一会儿。但这会儿谁也顾及不到他。到处都像炸开的野蜂窝似的,嗡嗡地吵嚷着,纷乱着,抓不住一个着实。穿了这一身新西服,就不能随随便便地往哪里坐坐,靠靠了,平师傅觉得自己的腿有点酸,身子也有点僵硬了。他想:这就是结婚嘛,大事喜事嘛,不累一点,忙一点,怎么能叫大事喜事呢?就像过年,过年不也是累的,忙的吗?何况,过年是一年就有一次的,而这结婚,一辈子又能结几次呢?所以,不忙得狠一点,累得苦一点,又怎么能让人记得住呢?这么想着,平师傅的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冲着看不见的人群,预备着。
突然一阵鞭炮长长的爆响,然后是一阵刺鼻的硝烟味,接着就听到有人喊:新娘子到了!新娘子到了!纷纷的脚步,起哄的人群,一些人从自己的身边挤了过去。平师傅有些笨拙地往后面退着,他不知要退到什么地方去。
新娘子真漂亮啊,她穿的那件粉色的婚纱是租的还是买的呀?
新郎也不错喔,这一对看上去蛮般配的。
听说他们认识没多久的,这么快就结婚了,人与人之间还是要看缘分哪。
你是不是眼红人家了?——哎呀,照相的来了,让一让,让一让——
新娘子到了,上菜啦,上菜啦!来,准备开酒啦!
又是一阵忙乱,一阵热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热气熏到了脸上。酒香、菜香混杂着,引得人暗吞口水。耳朵里一片热闹的祝酒声,喊叫声。仿佛一只巨大的油锅揭了盖了。这喜宴就这样地开场了。
没有人过来招呼平师傅,人们似乎把他给忘记了。平师傅迟疑着,不知是否还应该站在原地。他怕冒失地走上前去,引起了别人的关注,让大家把话题都引到他的身上了。他还没有勇气,在这样的场合接受别人的调侃和玩笑。他想把自己藏起来,可是又觉得那也是不妥的。好歹是他老弟的喜宴,他也算半个主角。要说起来,老弟的婚事能这么快敲定下来,和他过年前“借”给老弟的那几千块钱彩礼不是没有关系的。在这个村里,除了支书他们家冒出个在外面发了财的儿子外,还有哪家可以一出手就有这么大的手笔呢?这么想着,平师傅觉得自己不该走,也不该躲起来。他感到自己心里有一股怨气在成形,在聚集了。是老弟亲自打电话、是小妹亲自到按摩院将他请回家的,既然还当他是这个家的大哥,既然他是这桩婚姻的大功臣,就算这会儿他们个个都忙得晕头转向的,但总不能在这么个节骨眼的时候都把他给忘记了吧?
这时,正巧上完菜准备回灶台的大妹妹一转身,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哥哥,惊讶地叫了一声:哥,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呀?来,来,来,我领你去坐席吧。大妹说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就有些瑟缩地跟在妹妹的身后。
你坐哪里呢?大妹刚走几步,突然像发现了一个大难题一样,又停了下来。
按道理讲,老弟结婚,他这个当大哥的当仁不让地应该坐到主桌上去。但是他毕竟是个……如果他这时候插进去,插在那一桌喜气洋洋、衣着光鲜的人当中,插在村里那些领导、长辈当中,插在新郎新娘旁边,不说别人觉得别扭了,就是连他自己也是胆怯得腿肚子有些发软的。
哎呀,那边都坐满了人,喏,这边还有个空凳子,你就先坐在这里吧,我还要忙着上菜去,待会儿再来招呼你喔。大妹正好看见面前有个空位子,赶紧将大哥领过去,让他在凳子上坐好,然后就旋风般地跑开了。
终于坐下了。平师傅就像是一条小船,在狂风暴雨中好不容易靠上了岸一样,晃荡的心踏实安稳了一点。一桌子的人看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突然插了进来,都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来。这一桌子坐着的恰是新娘那一边的一些亲友们,谁也不认识平师傅。他们瞧见平师傅穿了一套西装,肤色比乡下人要白净一点,一副大墨镜罩在脸上,看起来像是电影里的黑老大,不过,神色中却又带着乡下人的那种拘谨和腼腆。人们觉得奇怪了。平师傅不知道身边坐着的都是谁,但听见一桌子的人突然冷清了下来,就明白自己方才在匆忙中坐了个“糊涂席”,心里一边责备着妹妹的粗心,一边又盼望着妹妹赶紧过来招呼自己一下。不过,既然已经坐下了,他也不能表现得没有礼貌,于是他冲四周含含糊糊地点点头,用一种主人般的口吻说:大家吃吧,多吃点。听到这不伦不类的招呼,有人应承了一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喝酒。这话虽说是承接着平师傅的话而来的,但实际上却有招呼大家继续刚才的热闹,把这个新来的人撂一边的意思。一桌子的人多少都有点被一个陌生人突然打断的扫兴,心里猜测着,来人既然被主人马马虎虎地安排在这个席位上,肯定和主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关系,而且肯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地位,又看他那么一种奇怪生分的打扮,缩手缩脚的样子,就从心里把他视为“不受欢迎的人”了。本来他们应该问问来人的身份的,但这会儿,谁也没有这个兴致,大家只顾着拾起前番被打断的热闹,又吆三喝四地喝起酒来,几个人还兴致勃勃地划起了拳。
坐下了,难题却上来了。平师傅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摸到了一只碗,一双筷子。他尽量将自己的动作幅度控制在最小的范围里,唯恐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筷子握在手上了,他捻着,却不知该投向哪里。他木讷地坐在凳子上,突然觉得时间被一分一秒地拉得很长。不吃点东西吧,肚子在这种酒香菜香的刺激下,似乎能听得见咕咕的叫唤了,况且人已经上了桌,不吃,难道是来坐冷板凳的吗?可是,要吃的话,又怎么吃?筷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伸。平师傅这下真是有点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干吗非来凑这个热闹。老弟结婚,有自己什么事?这么辛辛苦苦地跑回家一趟,巴巴地花去了那么些钱,可是,他得到了什么?有谁留意到他?没有他,老弟的喜宴还不照样这么快乐又热闹地进行着?平师傅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发慌。这会儿,难道让他对着一桌子不认识的人坦白交代:我是新郎的大哥,我是个瞎子,我吃饭是需要人帮助的,请你们帮我夹夹菜吧。这些话,在这样的场合,他如何有勇气说出来?如果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引起一桌子人的窃窃私语和暗自嘲笑呢?想想看,谁家的小弟结婚,做大哥的不是风风光光、人前人后地张罗应承着?谁家的大哥不是受到一家子的敬重?摆婚宴,请喜酒,讲的就是个礼数、面子,这时候,就算那些礼数和面子都是平时达不到的,都是装出来的,那也得装啊。做人嘛,你不装,怎么行呢?可是,现在,人家连装都不想装了。说起来,还是自己的这一双眼睛啊——
是的,就是为了这一双无用的眼睛,他吃了多少苦啊,一颗心都在苦水里泡大了,泡烂了,泡麻木了。忍啊忍,忍到现在,日子是比从前过得好多了,挣了钱了,可是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这日子再过下去有什么意思呢?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就跟泉眼似的,堵不住了。是的,有什么意思?活着,像他这样地活着,有什么意思?老弟都娶媳妇了,将来还要抱儿子,再将来,抱孙子,一家子过得热火朝天的,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平瞎子恐怕一辈子都要这么孤家寡人了……周围的吵闹声、起哄声、划拳声、爆笑声像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地响着,衬得平师傅的心更空了,完全没有着落了。家里人,包括用了他那么多钱的老弟,恐怕早就把他丢下了,像垃圾一样地丢下了。他们只会在用钱的时候,才会想起他来。也许,老弟让他回家,只是为了那一个红包呢?这么一想,他仿佛被抽空了似的,一下子就薄了,薄得像纸一样了。他在桌子旁不断地矮下去,矮下去,哧溜一声,就滑到地上了。凳子翻了。筷子从他的手上飞了出去。墨镜也掉在了地上。大水终于漫上来了,转眼,水就汹涌了,泛滥了,成灾了。是的,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哇——”一声哭号仿佛晴天霹雳,把周围的人都吓成了傻子。所有的声音好像被掐断了脖子一样,只剩下半截在空中飘着。笑容还在人们的脸上冻着,放不下去。人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地东张西望。人一静下来,那哭号就显得更加突兀了,简直有了防空警报的威力了。平师傅就像一颗突如其来的落在水里的巨石,一声轰鸣之后,便是短暂的寂静,然后,涟漪就开始渐渐地扩散了。谁啊?谁啊?怎么啦?怎么啦?大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一些人拥过来。平师傅感到自己被很多的手拉着,扯着,他被他们架起来了。他听到七嘴八舌的声音:怎么搞的?怎么跌了跤了?怎么都没有人照顾一下?——没事的,没事的,他眼睛不好,跌了一跤——没有跌坏吧?快扶到房间里休息一下——大家接着吃,没事的,没事的——
这人是谁呀?有人在小声地打听。
新郎的大哥啊。
喔,怎么也没人介绍一下?
不是摔坏了吧?还是被人灌醉了?怎么刚刚喝酒,就醉了啊?
平师傅的哭声听起来是复杂的,是奇怪的,是有很多的含义的,可是再一听,又是单纯的,没有任何内容的,就像面筋似的,自己把自己拽着,扯不断。这哭声让人有点莫名其妙,又让人有点无法言说的会心会意。涟漪很快就散去了,喜筵就像一张惊讶的脸,很快就回过神来了,那些冻住的笑容很快又活跃起来了。
架着平师傅的那些人都在不住地劝他:今天是你老弟的大喜日子啊,哭了不吉利,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你老弟结婚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怎么反倒哭了呢?可是这话也是有点不着调的,言不达意,是嘴巴里的话,不是心里的话。人们心里似乎还有一种话,那话和嘴里的话正是相反的,却又是不能说的,无法说的。就这样,平师傅一路呜咽着,被几个亲友架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那是楼下靠西头的一间最小的房间,平时堆着一些杂物,平师傅回家的时候才收拾出来的。
外面那些七七八八的声音终于远了。平师傅的呜咽变成了抽泣。大家把他的鞋脱了,西服脱了,然后让他躺到床上,又拉开被子搭在他的身上。他像木头人一样,由着他们弄,自己还沉浸在无法言说的悲恸中。然后他听到大妹的声音:你们都去吃饭吧,我来陪我哥,我一个人就行了。
静了,这回真的静了。院子外面的吵嚷就像隔着大水传过来的一样,不真切了。这里成了一个安全的无人的小岛了。平师傅用被子遮着脸,还在没完没了的抽泣中。那抽泣似乎成了抽搐了,停不下来了。要想起来,他这一生,就是这么两次哭得最狠。第一次,就是离家出走、碰到大荣的那一次。他那么悲恸欲绝地大哭一场之后,命运突然有了奇迹般的改变,他居然到城里来了,他居然挣大钱了。……可是,现在想来,他的命运又有什么改变呢?
大妹递给他一条擦脸的毛巾,然后坐在他的床边,一直说,说什么他都是不想听的。无非就是劝人想开一点儿的那些话呗,谁不会说?谁不会想?都是漂在水面上的那些东西。可是一个人心里的那些疙瘩,都是沉在水底里的,都是漂不走的,都是化不开的,都是需要自己独个儿去消化、去忍受的。说,有什么用?想通了,有什么用?说得再好,想得再通,你也不能把别人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把别人的老婆当自己的老婆,把别人的家当自己的家,把别人的眼睛当自己的眼睛呀!就是这么回事,就是这么个理!他平瞎子早就想通了,可是,日子还不是一样地过?
等了一会儿,大妹该说的都说了,没话说了。她就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端进来一碗鸡汤,一碗堆着菜的米饭。她把汤和饭放在床边的木桌上,对平师傅说:大哥,你饿了吧?起来吃一点吧。
他闻到了那种饭菜的诱人的香气了。他的肚子确实饿了,肚皮贴着肚皮那样地饿了,可是他不想吃。不能吃。怎么能在这时候,像只狗一样,端着饭碗就吃上了呢?在这么大的一个场合,他爆发了,他闹腾了,他丢了人了,他出了洋相了,他不整出点事儿来,他不撑出点儿面子来,又怎么收场呢?虽然,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收场,但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吃的,那碗一端,饭一吞进肚里,那他就真的成了一只狗了。可是,不吃饭,又该怎样撑下去呢?再说,他这会儿可是真的饿了,真的累了,泪水流出来之后,人好受了一些,胸口不那么憋得生疼了,但人也虚弱得不行,像生了一场大病。这会儿,他真的是想吃点儿什么东西的。到底怎么办呢?
大妹还在小声地劝他吃饭,可是他硬撑着不吃。这时候,他突然害怕妹妹失去耐心,离他而去。那他就真的没法收场了。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让自己的哭泣变成了另一种味道,仿佛他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正在父母身边以哭泣要挟,无理取闹,撒娇耍赖一样。可是这种变化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他只能被这种变化推着往前跑,或是推着这种变化往前跑。于是他更大声地哭出来,边哭边说:我不吃,我不吃,今天我非要新娘子亲手下一碗喜面不可,我就要吃新娘子下的面条,不然,我是什么也不会吃的!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他并没有深想。但是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是一点都不过分的,是合情合理的。是的,老弟娶媳妇,说白了,不也有他花的那些钱的功劳吗?也可能那些钱还是起了最关键的作用呢。那么在今天的喜宴上,他要求新娘子给他下一碗面吃,弥补一下他们对自己的忽视,表示一下他们对自己的感激和心意,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是的,他就要吃新娘子亲手下的喜面!
现在,整个事情都变了。大妹出去了,带着他的略显任性的要求出去了。她帮着他去和他们“交涉”了。好像他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等着让人来哄了。他心里当然是没有底的,但他只能咬着牙,撑下去了。不撑,整个事情就垮了,就不像样了,就让人看不起了,也让自己看不起了。
时间过得真是慢呀。怎么房门外还没有响起那些脚步声呢?他们会不会不了了之呢?平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抽泣了。他用毛巾将自己的眼泪、鼻涕擦干净了。他坐起来,靠在床头上。这会儿,他内心的风暴已经过去了。他的时间里只有等待了,焦急地等待。要是能同时来几个人就好了,要是父亲母亲新郎新娘一起来就好了,那他的面子就算挣足了,那他就可以好好收场了。他还应该给这对新人敬一杯喜酒,祝他们白头到老,早点生个大胖儿子…… 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了。单薄的却又是急切的。是一个人的。平师傅像做了贼一样,赶紧慌张地躺了下去,面朝里,背朝外,还用被子劈头盖脑地把自己蒙了起来。
是母亲的声音:平儿,你怎么啦?今天是你老弟的大喜日子呀,你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添乱呢?
他一动不动。
想吃面条,我给你下一碗吧。你弟媳妇这会儿正跟你老弟在各个桌子上敬酒呢,哪里有工夫下面条给你吃呀?你是做大哥的,担待一点,好不好呀?母亲少见的好脾气,说话声是贴着心窝的。
他想动了,可是,他还是有些犹豫。
都是一家子人,你老弟结婚,你应该高兴,是不是呀?等过些日子,碰到合适的,我和你爸爸也帮你物色一个。先把你老弟的事情忙完再说嘛。你别着急,你的事情得慢慢来呀。母亲的声音还是和缓的。
但这话是听不得的。平师傅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他冲着母亲吼道:我的事情不要你们管!你们什么时候管过了?我知道,我是个瞎子,我丢了你们的脸了,我从一生下来,你们就巴望着我死掉,是不是啊?我没有死掉,全是因为我命大福大,是不是啊?谁说要结婚了?谁说结的谁就结去,关我什么事呀?
母亲愣愣地看着冲她发火的这个大儿子。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怕,脖子上的青筋跳着。这是她的大儿子吗?这是那个一直有点木讷寡言温顺的大儿子吗?他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冲她发过火呢。——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呀?真是有点大逆不道,不识抬举了。别以为自己现在在城里挣了点钱了,就有什么了不起了,对母亲就可以有这种态度了,在老弟的喜宴上就可以这么胡闹一番了,要不是看你现在不常回家,在家里也算半个客人的话,真该好好地教训你一顿不可!母亲这么一想,也有点光火了,不过,毕竟是个大喜的日子啊,她使劲咽了一下口水,克制着。这时,黄昏的最后一束光折射到房间里,有一种稀薄的惨淡,有一种抓不住的温暖。那光也映在平师傅的脸上。母亲好像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他。她看着儿子脸上那两个枯枯的黑窝,看着他脸上清晰得像刻上去的皱纹,再看看他扔在床上、皱在一起的那套崭新的西服,不知为什么,心里猛然一酸。她拎起那套西服,在椅背上挂好,然后叹出一口气来:好了,好了,平儿,别闹了,你这个做大哥的,一直都挺懂事儿的,这会儿也该拿出点做大哥的样子来吧?一家子人,就应该开开心心的,你让别人在背后嚼什么舌头呢?我这就给你下碗面,行了吧?
不,我就要吃新娘子下的面!不知为什么,平师傅那种做瞎子的犟劲儿上来了,他往床上一倒,又用被子蒙上了头。
唉——他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一阵脚步声就走远了。
寂静。死一般的静。窗外的热闹漂浮起来,一切仿佛在梦中了。
大哥,你的面,我给你端来了。
一个大眼睛,长睫毛,一口糯米牙,皮肤又白,长得水灵灵的女人,捧着一大碗油汪汪的面条,站在他的面前。他看见了,分明看见了。她朝他笑着。面是香的,她的手,她的身体香得更厉害。那是女人的香,独特的香,可以飞的香。可以游的香。他好像在哪里闻过的,又好像是闻所未闻的。
大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关照啊。这碗喜面是我特意为你下的,我在里面放了一种特别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就要看到了。你别走,别走,你等一等啊,我能看到的——那是我的面啊,你别把它拿走啊——
(原载《十月》2007年第2期,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
盛琼,1968年生,安徽安庆人。1989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历任安徽省安庆电视台记者、编辑,广东省珠海电视台频道副总监,2003年后在中国银行深圳市分行行长办公室工作。200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广东省作协专业作家。在各类文学期刊上发表小说、随笔三百多万字。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生命中的几个关键词》《我的东方》《杨花之痛》《小街西施》《光阴渡》等,中短篇小说《苏醒》《我的叔叔余乐》《二女》《大逆》《仙翅》《胡子问题》《老弟的盛宴》等,以及随笔集《舍弃的智慧》。作品曾入选多种文学选本及选刊。曾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广东省“五个一”工程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