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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字开头的成语(生活中常见的青色,竟然隐藏着这么多文化密码)

导读 给字开头的成语文章列表:1、生活中常见的青色,竟然隐藏着这么多文化密码2、上游矿企造电池、下游电池巨头频买矿 锂电行业投资触手扩张3、歌德与席勒:肝胆相照的友谊是怎样炼

给字开头的成语文章列表:

给字开头的成语(生活中常见的青色,竟然隐藏着这么多文化密码)

生活中常见的青色,竟然隐藏着这么多文化密码

中新网北京10月26日电(记者上官云)此前,有关“天青色”的话题登上了热搜。青色意象引发了不少人对“青”这一颜色的好奇。青色的视觉感受和物理属性为什么会让人产生情绪上的某种倾向?这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文化轨迹?

《青色极简史》作者、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包岩正在试图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她表示,中国的青色是可以引发人们联想到中华文明特色的颜色。青色与中国人特有的文化传承结合度非常高,是理解中华传统文化的色彩密码。

从青瓷到青衣,从绘画到诗词,从器物到思想,我们生活中的每一种青色都有故事,而在这些故事的背后,是一条经纬交织的、中国历史的文化痕迹。

资料图:一件“官”字款天青色花觚柴瓷亮相上海华瓷文化发展研究院上海分院成立大会。潘索菲 摄

中新网:您为何说 “青色”是一种特有的东方色?

包岩:中国的“青色”这个词是一个很特别的、很复杂的颜色词语。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其他语言的色彩词语能够完全对应中国的“青”,没有一个词能进行完整准确的翻译。青色的寓意,是需要通过中国人世世代代的文化记忆与联想去感应的。

青色与中国人特有的文化结合度非常高。青字表义灵活,在中国的汉语中与其他字词广泛结合,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且万变不离其宗;它在中国古代很长历史时期内成为人们生产生活中最常见的颜色;它转化为器物服饰的色彩,影响了中国古代社会各个阶层的生产生活,且常常被赋予特殊意义。这些特殊的文化遗迹,都是西方的色彩语言中所没有的。

中国的青色还是一种吸纳了各种环境要素并不断产生寓意变迁的色彩,是可以引发人们联想到中华文明特色的特殊颜色。比如,它能够反映兼容并包的民族特性,折射以儒释道为主流的中国哲学,展现着含蓄、坚韧而不张扬的国民性格;它可以反映从朴素到华丽的宽广审美尺度,也可以引发从轻灵到沉稳的视觉感受。

能具备这些特点,都是因为它根本不是一种单一的色彩,而是一种杂糅的颜色。青色有时是蓝色融合了明丽的黄,有时融合了热烈的红,有时偏绿,有时偏蓝,有时偏紫,有时呈现出暗黑的苍青色。

试问这样杂糅的色彩,如何能找到一个外族文化的词语来与之对应?很难找到的。

中国的青色被赋予特殊文化意味的历史也很长。在中国的国家治理、生产生活、宗教主张、艺术创作的方方面面都有青色的影子。东亚国家受中国哲学思想及文化影响很大,但是在欧洲,青色的文化寓意变迁轨迹与中国的完全不同。我在《青色极简史》这本书里做了几个维度的分析。因此,中国的青色具有独特性。

《青色极简史》。包岩 著 现代出版社供图

中新网:中国古代的文学作品中,哪些脍炙人口的名句与青色有关?

包岩:有很多。我们听得最多的可能是《诗经》里的句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句因为被曹操的《短歌行》给借用过,所以传播范围比较广。

我们通过《诗经》《楚辞》《乐府诗集》《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的研究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先秦两汉的诗文中出现的“青”字是很少和其他字连用的,都是以叠字“青青”出现。

而到了魏晋,青字开始被组词出现在诗词里了。从谢灵运的山水诗往后,唐、宋、元、明,都有一个带青字的词语使用频次远超其他青字词语,始终占据首位,这个词就是“青山”。我查找了《全唐诗》《全宋词》《全元诗》《明诗综》,发现历代诗人都在高频率地使用“青山”一词。

李白的《望天门山》里有“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送友人》“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还有孟浩然《过故人庄》里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这些“青山”都是写实的青山。

我们读了可能会认为这里写的是山而已,不是色彩。但是“青山”对“白水”,“青山”对“绿树”,诗词讲究对仗,词性要对得上,这青一定是色彩的。

《青色极简史》内文。现代出版社供图

我在《青色极简史》中专门拿出一章来讲中国古代诗词对青色色彩词语的使用。还有一章专门讲一些带有青字的常用词语比如青楼、青衣、青山的寓意变迁。其中王维对青字的引用,对青色色彩在诗中的应用,都是登峰造极的。

比如王维那首《过香积寺》,写“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也含有青字,但是描绘的画面却十分寂冷。可以说,王维在大自然中对青绿的深浅明暗进行了敏锐捕捉,用文字渲染出了一幅幅青绿山水画作。

中新网:古代“青色”的提取、制作需要哪些基本流程?

包岩:在古代,提取青色颜料或染料无非两种途径,一个是植物提取,一个是矿物提取。

青色是古人广泛使用在织物上的颜色,我们古人很早就发现了蓝草可以染色。在《天工开物》里,就清晰地记载了如何从植物中提取青色染料。北京西四环有个蓝靛厂路,就是明永乐年间,宫里头派人在此种植大片的蓼蓝、山蓝和菘蓝草用来提取靛蓝的地方。

想要提取靛蓝就把这些蓝草放在缸里,“水浸七日,其汁自来”。这些蓝草渗出蓝色汁液之后,每一石汁液再放进五升石灰,搅冲几十下,蓝靛就凝结出来了。然后等待水静止,蓝靛就会沉于底。

资料图:《千里江山图》徐徐展开 杜洋 摄

“凡蓝五种,皆可为淀。”咱们中国种植和提炼蓝靛的技术是很领先的。后来,我们的蓼蓝植物及蓝靛生产技术被输入欧洲,摧毁了欧洲长达几个世纪的菘蓝种植业和染色业。

还有来自矿物的青色颜料,一种是由宝石青金石研磨提取的群青。造价昂贵,提炼的过程繁复,因而常常被用在宗教场所的壁画、皇宫装饰等场合。

由于群青十分昂贵,画家们并不总是用得起,因此他们经常使用的是另外一种蓝色——石青。石青又叫蓝铜矿,根据提炼的次数不同,颜色有深浅之分,分为头青、二青、三青、四青。在中国画当中,三青使用最为常见。

我们熟悉的《千里江山图》就是用了石青颜料。在北京西郊模式口,有一座明代的皇家寺庙法海寺,寺里的壁画堪称中国壁画一绝。其中,水月观音、普贤菩萨、文殊菩萨的饰物应该是用了石青或群青两种颜料。这个矿物质颜料的好处是不褪色,可以历经千百年仍艳丽如初。

来源: 中国新闻网

上游矿企造电池、下游电池巨头频买矿 锂电行业投资触手扩张

锂行业上下游巨头的投资“触手”已经伸向了全产业链。

近期以来,沉迷挖矿的天齐锂业斥资1亿元认购锂电池企业中创新航的股份,上游盛屯矿业与伟明环保等公司携手共建191亿锂电项目等消息频频传来。与此同时,亿纬锂能、赣锋锂业也不断向上下游产业链延伸投资。

甚至不限于锂,9月30日晚间,千亿市值的矿业巨头洛阳钼业与“锂茅”宁德时代牵手,共同布局全球新能源相关金属资源。

“我们对于未来和其他龙头企业合作,也会始终保持开放态度”,10月1日,洛阳钼业相关人士向贝壳财经记者表示,此次双方合作的目的是加深上游产业布局,增进双方产业战略协同,基于此,宁德时代不谋求洛阳钼业的控股地位,不会导致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发生变更。

北京特亿阳光新能源总裁祁海珅向贝壳财经记者表示,未来锂电产业链的产业集中度会越来越高,产业集群效应也会更加明显,相关企业深度捆绑、利益共享的合作共赢现象应该是行业未来的一个发展趋势。

对于行业不断加码是否会导致产能过剩的问题,万创投行智库总经理段志强分析称,锂电行业也存在波峰、波谷,但归根结底,未来产能过剩的风险主要存在于某些质量不合格、技术路线被淘汰的企业上,对于能够满足市场需求的行业巨头来说,投资机会远大于风险。

向全产业链展开“触手” 深度绑定现象愈发明显

实际上,整个锂电行业都在扩张,如今更有向上下游同时展开触手的趋势。

新能源车市场爆发,致使洛阳钼业开发的钴、铜资源紧俏。作为一家主要从事钼、铜等金属采选冶炼和加工的公司,市值千亿元的洛阳钼业选择与宁德时代携手。上游开采公司和下游电池公司要怎么合作 ?对于宁德时代来说,这是加深上游布局的好契机,对洛阳钼业也是如此。

10月1日,洛阳钼业相关人士向记者回应称,借助宁德时代在电池全产业链的布局和领头地位,有利于我们进一步锁定下游核心用户、拓展产品组合、提升行业地位。此外,洛阳钼业还可以借此机会获得产业链下游企业战略投资,意味着公司的投资价值和发展潜力被业内认可。

对于未来宁德时代是否会参与公司实际经营决策,洛阳钼业表示,现阶段双方的主要工作是推进交易顺利完成,暂未探讨后续安排。

不仅如此,对于锂资源,洛阳钼业向记者表示,公司始终看好新能源赛道,对与全球能源转型大趋势相关的金属包括锂始终密切关注。但会坚守自己的并购原则,机会出现的时候就果断地出手,没有机会的时候就耐心地等待。

“产业协同效应”是洛阳钼业向记者多次提及的词语。

“近两年来,锂电产业链的上下游之间企业的互相持股、强强联合进而深度绑定合作的现象确实较多”,祁海珅表示,无论是从上游的锂矿原材料到中游的锂电材料加工,再到锂电池生产以及到下游的整车企业,企业间的相互参股、战略投资现象在近两年越发明显。

在他看来,这预示着上中下游企业是对于未来的锂电产业链、新能源汽车的行业发展趋势比较看好,在这种确定性的发展趋势面前,企业深度捆绑、能产生产业协同效应,上下游的产业链、供应链的协作能力也会得到同步加强。

祁海珅指出,全球燃油汽车加速新能源电动化的确定性趋势已经确立,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强链、补链,甚至发展成为垂直一体化的全产业链布局,是有实力的大型企业的战略性选择,这种发展趋势已经出现。

他进一步解释称,锂电产业链的属性特点决定,资本 技术的“双密集型”产业需要强大资本的投入来支持和推动技术研发、工艺改进和产品升级迭代,提高产品的能量密度以及提升产品的安全性等等。

而产业特点也决定了锂电产业链企业需要上中下游企业进行深入合作,减少“信任成本”,如果孤军奋战研发产品、工艺升级没有协同效应,供应链产品的验证、产品的导入风险都很大。

“与谁结伴同行、与谁为伍、如何同行,这些都很关键”,祁海珅认为,企业之间需要真正的产生产业协同效应、增强彼此的协作能力。

万创投行智库总经理段志强向记者表示,目前锂离子电池行业在下游应用方面主要分为三大方向,包括动力电池、电子消费、储能。目前动力电池是对锂离子电池需求量表现最为强劲的板块。

考虑到新能源汽车的产销量,未来动力电池的需求量非常巨大。在动力电池和储能电池的双重拉动下,锂离子电池行业将迎来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相信在这种巨大的市场需求面前,企业对于未来趋势也有比较清晰的认知,纷纷加码也就不奇怪了。

退潮后可能出现产能过剩 低质产品将被淘汰

锂电行业发展如火如荼,但也有不少专家提醒,退潮后可能出现产能过剩情况。

对于产能过剩的可能性,段志强分析称,锂离子电池产业链条比较长,从上游矿物资源的开采冶炼,到正极材料、负极材料、隔膜、电解液加工等四大主业,再到电池组装,再到应用端,整个产业链条涉足领域特别广泛,涉及化工、有色金属等。这也就意味着,巨大产业布局给企业带来了相当大的参与机会。在巨大市场前景下,有大量社会资源涌入到这个行业中。

诚然,这种市场自发行为是由经济效益来引导的,并非政府指令,因此会出现一些资源错配的情况。例如现在负极材料的市场供应比较紧俏,推动价格上涨。那么未来也可能会出现另一种资源错配的情况。

段志强举例称,企业被行业景气度吸引,对公司未来在锂电领域的投入进行了规划。但审批、建设都存在周期,在这个几年的周期完成后,可能会出现扎堆投产的情况。

而这时,其实锂电行业对产品质量要求严格,尤其是动力电池的标准统一性高。盲目入场的企业技术水平是否达标,能否规模化生产、能否保证质量稳定可靠,都要打个问号。

“尤其是对于跨界加盟锂电的企业,如果产品质量不能满足下游企业的需求,那就无法通过市场验证。”段志强表示,相对好一些的情况,是技术比较成熟、对生产工艺和客户需求了解比较深刻的企业,可以不断对产品进行更新研发,未来会存活下来。

面临这种情况,未来市场上可能会出现部分产能过剩。但归根结底,是某些质量不合格、技术路线被淘汰的产品过剩,针对这种情况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每个行业都会出现波峰、波谷的情况,但未来大趋势肯定是产品质量不断优化,技术含量高、供应稳定的产品可以存活下来”,段志强表示,对于能够满足市场需求的企业来说,机会还是远远大于风险的。

“任何产业过热之后,都有可能出现产能过剩的现象,锂电也不例外”,中博联智库特聘分析师张翔向贝壳财经记者表示,如今锂矿的利润持续上涨,大量公司涌入,甚至有一些主营业务不是锂电的公司也跨行业进入,在风口过去后,肯定会出现产能过剩的现象。唯一的问题是,风口会持续多久。

据他了解,目前我国为动力电池提供配套服务的供应商有50家左右,前10家的市场份额已经超过了90%,但是后40家的市场份额也在逐渐扩大,而且还有更多企业进入,其实已经隐约有产能过剩的现象。但是锂电原材料目前依旧供不应求,尚未到产能过剩的时候。

在他看来,目前锂电行业的市场前景非常明晰,我国汽车保有量超过3亿辆,目前新能源车的保有量只有1000万辆左右,如果将来把燃油车都替换成新能源车,依旧需要大量锂电。在2025年之前,我国对于新能源车的支持力度会持续加大,新能源车也会保持高速发展,不需要担心此类问题。

不过,他也提醒,目前过多资本涌入锂电,竞争加剧,未来一定会有落后产能被淘汰,可能出现强强联合的现象。此外,现在锂电行业的资金门槛越来越高,今后有其他企业希望跨界进入锂电,资金门槛也会比此前更高。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林子 编辑 王进雨 校对 卢茜

歌德与席勒:肝胆相照的友谊是怎样炼成的

友谊是件需要不断修补的奢侈品,维持一段友谊是如此之难,以至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根本指望不上朋友两肋插刀的帮助,不得不单打独斗,面对世界上的各种挑战,孤独一世仿佛是我们很多人的宿命,同气连枝、同声相应的爱人或朋友如镜花水月般不可得,正应了那句古语:“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相知相得的“灵魂伴侣”真的那么稀缺吗?可不可以找出一个最具典型意义的范本作为镜子,让我们对照检省一下自己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或是错失了什么?这个范本现在有了,就是《歌德席勒文学书简》中所展现的两位大诗人之间的友谊。

《歌德席勒文学书简》,歌德、席勒 著,张荣昌、张玉书 译,南京大学出版社·守望者 2021年11月

两人最初交流的障碍

歌德、席勒这对德意志文坛上最为绚烂夺目的双子星,在为期十年的交往岁月里缔结下的深厚友情,堪称人间友谊的范本,一直以来广为世人称道。而直接见证这段光辉友谊的最佳文献材料,莫过于二人之间的来往书信。作为顶级文学家的歌德更是坦言:“书简是一个人留给后世的最重要的文物之一。”所以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几百年来,伟大人物都高度珍视自己的书信、日记这些私密的文字记录,哪怕在乱世的动荡岁月里,也要克服一切困难尽可能完整保留。

在这本书的《译后记》部分,译者之一的张玉书先生参考了大量传记资料,详细陈述了两位诗人从相识到相知,从互相排斥到互相欣赏,直到后来互相砥砺、精诚合作,进而把德国古典文学推向高峰的全过程。读者从中可以了解到,这两位大诗人的旷世友谊并不是浪漫传奇中常见的“相见恨晚”,“倾盖如旧”,而是充满曲折和痛苦的双向嬗变,尤其是比歌德年轻十岁的席勒,更是经历了脱胎换骨般的坎坷蜕变,才在思想和灵魂上跟上了歌德高迈的步武。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席勒与歌德最初交流的障碍何在。

歌德(左)与席勒。两人均为德语文学历史上伟大的诗人、剧作家。

1791年初,即巴士底狱风暴后的第三年,结识歌德的前三年,席勒经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危机。他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性命不保,极有可能他思想深处的危机加重了他的病情——法国大革命理想的幻灭和康德哲学无法解决的分裂问题,使这位年轻诗人对人类幸福的美好幻想和改良世界的计划随之破灭,迫使他重新反思、寻找哲学上能够牢固立足的根基;只有把破碎不堪的哲学基本盘从头改造一遍,才有望在艺术领域收拾旧山河,开创一片新天地。

法国大革命在爆发之初确确实实震撼了当时德国众多的思想者,“自由”“平等”“博爱”的动人口号对他们产生了无可抵挡的吸引力。然而随着革命运动的深入发展,善于思考的德国人惊骇地发现,以暴力手段为底色的革命非但不能实现一个更好的秩序,相反,只能导致彻底的混乱无秩序;革命不可能创造真正的公序良俗的社会,只能放纵人的原始兽性,造成无法弥合的巨大破坏。对于歌德、席勒、荷尔德林这样的大诗人来说,要实现他们心中的崇高目标,革命根本就不是一件称手的工具。

作为康德的私淑弟子,席勒早年所构想的理想蓝图是建立在康德哲学的基础之上的。随着思想发展日趋成熟,康德学说的缺陷让席勒越来越感到不能满足。康德哲学把世界分为现象和物自体,并声称:人只能跟现象打交道,不能跟物自体打交道,物自体不可想象。无可否认,康德哲学是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成功解决了经验论、唯理论长久以来争吵不休、悬而未决的“知识是否可能”的问题,但也留下了重大隐患,也就是分裂:康德一面信誓旦旦地坚持世界秩序不可少,一面又反复强调终极目的不可知。在康德看来,真理在遥不可及的彼岸,人类所能做的,最多不过是好好利用上帝赋予我们的理性能力、道德自由和反思判断力,对真理进行一种预示与期待。说到底,人跟世界是隔开的,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在沉浸式体验中用无需怀疑的知识构造一个体系世界,最后把自己封闭在里面,这让我们想起一个成语:作茧自缚。整个操作又好比德国民间传说中的吹牛男爵明希豪森,骑在马上揪着自己的头发连人带马地从沼泽地里拔出来。

当然我们不能说,法国大革命进程中所暴露出的手段与目的的分裂,以及德国庸俗的市民社会里随处可见的分裂是康德的责任,但是康德哲学毕竟分有了这两者共同的缺陷。分裂给人类文明带来的惨痛代价是难以估量的,而且对此康德哲学并没有自愈的能力,就像荷尔德林在书信体小说《许佩里翁》里哀叹的那样:“我想象不出还有哪个民族能像德国人这般撕裂。你能看见手工业工人,可是你看不见人;你能看见从事思想的人,可是你看不见人;你能看见教士,可是你看不见人;你能看见主人和仆人、年轻人和有教养的人,可是你看不见人——好比你来到一片战场,眼见碎裂的手掌、残臂、断肢狼藉地散落了一地,生命的鲜血四下流淌,染红了砂砾……”读者须知,18、19世纪之交的德国还处在资本主义文明刚刚起步的阶段,机器大工业还要再等七八十年,分裂之害正不知伊于胡底!

席勒坚定地相信,恢复和保持人的完整和自由是天经地义之理,人类的共同生活配得上统一的总体性,而康德哲学在这一点显得不究竟,不完满,尤其是古代文化中让人们的生活蓬勃发展的东西没有得到很好的继承。此前的康德像一颗恒星一样为席勒提供光和热,而他本人像一颗行星围绕着康德已经运转了多年,现在这颗恒星的光热枯竭了,他必须挣脱这颗星球的引力,重新寻觅一片适合他的星丛。

1788年,在与歌德正式会晤之后,席勒马上意识到他生命中取代康德的那颗恒星已经出现。此时的歌德刚从为期一年的意大利之旅返回不久,度过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创作危机,思想上全面拥抱古典,先席勒一步完成了精神的质变。他的内心已经完全向外部世界敞开。成熟后的歌德比起年轻时代显得更为精力充沛,创造力旺盛,能够在繁忙的国务活动和严肃的文学创作以及自然科学研究之间游刃有余地切换,并且每一件事情都完成得很出色,是令所有人称道的“千面艺术家”。尤其令席勒感到耳目一新的是,歌德所理解的自然是一种通透饱满、元气淋漓的生命,就像他在《浮士德》中写下的诗句:

你如能了解到群星的天路,

体会到自然的教谕,

你的灵力就会从胸中醒来,

如同精灵与精灵的对谈。

歌德对明快、富有生气之事物的喜好和向往,最终使他达到了精神与自然合一的境界,生命同时向着自然和精神打开,而且真理就在当下,无需外求。假如歌德懂得中文,有机会读到禅宗里“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的偈语,一定会由衷地击节赞叹。相比之下,康德的观念方式就太生硬太僵化了,按照他的学说,人跟自然、跟生命的源泉都是隔着的,人就是一个纯然的主体,用人为建构的知识一厢情愿地给作为客体的自然立法,强行要求整个自然服从人类知性的安排与调度——康德本人大概永远不会领会歌德说的“神韵葱茏”(Lebensfülle)是什么含义。

席勒向歌德靠近

读者诸君从张玉书先生的导读文章里可以了解到,席勒与歌德的初次会面双方其实都不太愉快,席勒虽然决意要挣脱康德哲学,但思想惯性的力量依然存在,与新生事物的第一次碰撞所产生的不可避免的排异作用表现得特别强烈,席勒在事后写给亦师亦友的克内贝尔的信中说:

“昨天歌德来看望我们,话题很快转到了康德。有趣的是,他读过的一切,都被他披上了他自己特色的外衣,然后令人惊讶地归还原主;然而我并不想跟他争论我自己非常感兴趣的东西。他完全缺少那种皈依某个方向的那种衷心的态度,在他看来,市面上所有的哲学都太过主观,于是一切说服的努力和争论立刻打住了。而他的哲学我也并不十分喜欢:他过多从感性世界拾取思想,而我是从灵魂那里得来我的哲学。总的来说,他的观念方式太感性……”

这次的沟通看起来很失败,两人一个坚守自然的王国,一个断然不肯放弃理念的阵地。尽管如此,席勒还是清晰地感觉到,面前这位兄长是一位行走在高处的灵魂,是一个完整而高贵的人;而歌德也并不急于马上解决所有纷争,他已经习惯了被太多人误解,这些年来他的思想日益精进,往昔的好友们因为不理解他纷纷与他渐行渐远,而眼前这位后生明显是个出色的人,在精神上还是达到了与自己对话的高度的,他相信,两人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即便有争吵也无损于我俩结成的共同体,你我其实都不孤独。”

至于两个人之间分歧的实质,歌德作为年长者看得更清楚一些:一直以来席勒在思辨领域里辛苦耕耘、希望从理论上解决的难题,其实都能够在对古典文化的深入沉潜中,在诗歌艺术的创作实践中一一去化解。问题的全部关键只在于:席勒能否突破康德的主客二元论,超越康德一辈子未能摆脱的用知识构造世界、把握世界的沉浸式态度。这个问题实在非同小可,牵涉到精神的品质,以及人对待自然的方式和态度。一旦突围成功,就无异于精神上的涅槃重生,若不能实现此突破,就只能步康德后尘,精神被降低为知性,对自然无感,自然充其量是一堆“死气的质料”——等待人以主人的姿态去征服去奴役。先行一步的歌德站在真理的峰顶,俯瞰着徘徊在半山腰的席勒,耐心地等候他奋力登顶与自己同行。

作为成年人,要想改造积习多年而形成的基本知识框架是极其痛苦的,并且免不了在原有思维定式的惯性作用下本能地自我维护,抗拒新思想。但席勒做到了。他在艰苦的哲学探索中开始犹犹豫豫地离开康德,一点一点向歌德挪近。1793年发表的《优美与尊严》中,他对“优美”的定义是“自由的游戏”,对“尊严”的定义是“对人的力量的伦理性的节制”,主张二者合一。然而书中对“真实尊严”与“虚妄尊严”的区分依然没有摆脱对象性地对待自然的态度和方式;第二年他与歌德正式订交,这一年发表了《审美教育书简》,这本书中已经不见过去那种粗糙的感性和僵化的精神,感性生命与精神、与整个世界获得了和谐,在此过程中,对美的塑造和欣赏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再接下来的1795/96年发表了《论素朴诗与伤感诗》,我们只需要摘录书中的一句话就足以看出,席勒彻底告别了康德,跟歌德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志同道合的战友:“优美配得上人,人配得上崇高、自由和幸福(den reinen Dämon),因为我们被规定了:在我们整个的感性范围之内,按照精神的律令之书去行动,所以崇高能和优美走到一起,帮助我们达到完整的总体性。”

《审美教育书简》,[德]弗里德里希·席勒 著,冯至、范大灿 译,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2年1月

“双向奔赴”,彼此获益

本书的正文开始于1794年6月,席勒邀请歌德给《季节女神》杂志供稿的书信(也是席勒写给歌德的第一封信),可以想见,此时的席勒在歌德的接引下已经打通思想的“任督二脉”,解决了最困扰他的分裂的难题,两人水到渠成地成为最亲密的朋友,无限美好的合作前景就此打开。席勒在写给歌德的第二封信中明确坦言:“您的精神的观念……点亮了心中的一盏灯,使我豁然开朗,领悟到了某些我一直拿不准的问题。我有好多抽象观念缺乏对象,缺乏实体,是您引导我获得了寻觅它们的线索……”放下对抽象思辨的执着,打破自我与现实的分离,席勒彻底解除了此前似是而非的知识观对自己的捆绑,自己的才智得以汇集到时代精神的洪流之中,文学创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崇高境界。

读到这些情感热烈的文字,读者诸君切不可忘记,歌德、席勒原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最初他们彼此的精神如隔深渊。通常情况下,“文人相轻”是更为多见的常态,自带光环、顾盼自雄的文学天才很少肯放低身段去承认和欣赏别人的殊胜优越之处,当然也就失去了不断提升自身的机会。尤其是此时席勒的声名日隆,《强盗》《阴谋与爱情》等作品叫好又叫座,歌德自《少年维特的烦恼》之后创作的作品都反响平平,下一部重新征服大众的叙事长诗《赫尔曼与德绿苔娅》要等到1796年在席勒的帮助、鼓励下才完成。总之,读者从这本书里直接看到的还是现成的友谊成果,而友谊形成道路的艰辛坎坷不是特别清晰。歌德曾经打过这样一个比方:

“当你看到冶炼炉上一块通红的铁,你不会想到这块铁在大锤的锻打之前,曾经包含了多少的矿渣。炉火本身还不能把铁块里的杂质自动分离出去,要经过高温的冶炼,矿渣才能经过炽热的铁水和火焰的过筛流淌出去,这时候打铁工人手中的火钳上剩下的才是纯粹的好铁。”

这无疑是对两人友谊最形象、最直观的描述。任何良好的人际关系,无论是友情、爱情和亲情,都必须是“双向奔赴”和正向付出的,而绝非单方面一厢情愿地不停付出,另一方心安理得、毫无所动地坐享其成。《诗经·木瓜》唱诵的就是这一简单而朴素的道理:“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在歌德、席勒的朋友关系中,同样不只是席勒单方面地从歌德那里获益,歌德在《日志和年录》里动情地记录了席勒对他的重大意义:“从第一次接触开始,我在哲学之路和审美行动上的进步就无法停止了,……在我而言,这是一个新的春天,一切生命都欢乐地、欣欣向荣地从开放了的种子、枝叶中绽放。”

除了张玉书先生在《译后记》中列举的种种合作事迹之外,读者还应该知道,如果没有席勒,我们就看不到《浮士德》这部旷世巨著,正是因为席勒再三“耳提面命”,才帮助歌德鼓足勇气重新拾起放下了二十多年的《浮士德》。此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值得一提,《威廉·麦斯特的漫游生涯》里有一段浓墨重彩地描写主人公仰望星空的情景:“一个人怎么能跟这无限的时空相比呢,除非他把分散在多方面的全部力量都集中在他本人的最深的内心,并向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如果在你自己的心中不是同时也产生某种围着一个真正的中心点旋转的永远活动的东西,你会有权设想自己是这永远有生命的秩序的中心吗?’”了解德国哲学的朋友读到这段文字马上会联想到康德的名言,“在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仰望终生:一是我们头顶上璀璨的星空,二是人们心中高尚的道德律令。”确实,歌德是通过这样的仿写方式在向康德致敬。在与席勒深交之前,歌德一直有点看不起这位独身一生、不懂艺术的老哲学家,直到与席勒深入讨论过康德哲学之后,他痛快地纠正了偏见,并与这位哲学巨人在人性中伦理之善的问题上达到了高度的一致。当然,由于古典遗产的加持,歌德对于“道德律令”的看法比康德走得更远,这是另一个话题。

《浮士德》,[德]歌德 著,钱春绮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3年6月

弥足珍贵的“德性友爱”

最后让我们总结一下:歌德、席勒的友谊能给今天的我们留下什么样的启示?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温故一下亚里士多德曾说过的一句名言:“没有友谊的生活是不会幸福的”。这句话不仅古希腊的圣哲和近代的这两位大诗人高度认同,我们今天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并且古今中外的人都一致相信:一切人类活动的目的是幸福。只不过,对于“幸福”的理解,我们和古代先贤以及近代的伟人是不太相同的。在他们看来,幸福的标准并不是主观觉受的舒适、愉悦或快意,而是生存本身的美好和完善,寻常人所理解的“幸福”“快乐”只是这种完善的衍生品。为此,亚里士多德区分了三种品级的友谊,即“利益友爱”“快乐友爱”“德性友爱”,第三种友谊才是弥足珍贵的。这与中国儒家的教导不谋而合:“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以姑息。”歌德、席勒这两位大诗人之间完全不存在我们通常人想象的抢夺文坛老大的“竞争关系”,他们是心无杂念的求道者和亲密战友,超越了私己的小格局,面对真理完全开放,故而是“德性友爱”的杰出代表。

我们还容易形成一种错误认知,以为歌德、席勒能发展出如此的友谊,是因为两人都拥有大智高识的卓越头脑。其实不然,友情的含金量归根到底是由彼此向对方的开放程度所决定的。歌德后来在五幕喜剧《市民将军》中表达了这个意思:人和人之间要想实现互相承认,就必须敢于正视自己的缺点,勇于承认自己的不足,同时善于发现别人的殊胜之处并向他们学习。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地做到尊重对方,成全自己,这样的友情就能天长地久。换言之,缔造歌德、席勒那样的友谊对于我们并非不可能。读者诸君,你们是否准备好了重新试试?

作者/吴勇立

编辑/张进 李阳

校对/付春愔

孔子这样建立诗教

作者:张毅(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讲师,中国人民大学古典文明研究中心基础教育部主任,“百家讲坛”《诗说先秦》节目主讲人)

《左传》记载,城濮之战前夕,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预感此战意义重大,因此,在出征前他与群臣慎重讨论三军元帅人选。

这时,老臣赵衰推荐了郤縠,他的理由是,此人“说礼乐而敦诗书”,即“喜爱礼乐,笃好诗书”。这是因为,礼乐是行为规范、道德准则,喜欢礼乐的人道德就好;诗书是政治经验的宝库,熟读诗书就有学问、有智慧。则诗书礼乐赋予了郤縠作为军事将领最重要的两项素质:忠诚与谋略。

孔子圣绩图·退修琴书图仇英/绘文徵明/书

就这样,郤縠成了晋国的首任三军元帅。从此,汉语中有了“诗书元帅”这个成语,当我们提起周瑜、诸葛亮这样的杰出儒将时,往往称之为诗书元帅。

人们常说中国是“诗的国度”,诗歌传统源远流长,那么,《诗经》就是这一传统的总源头。两三千年来,它始终陶冶、教化着一代代中国人,塑造着我们的语言、思维和价值观。

人们把读书多、有学问叫作“满腹诗书”“饱读诗书”,这里的“诗书”二字并不是泛指诗歌和书籍,而是特指《诗经》和《尚书》。人们称品位高雅、富有情趣为“风雅”,将故作高雅称为“附庸风雅”,“风雅”原指《诗经》中的国风和大、小雅,它们是《诗经》的主体内容,代表着端正的价值观和纯正的审美品位。可见,《诗经》的因子早已融入了我们的语言,潜移默化地塑造着我们的思维。

通过《诗经》进行的教化,称为“诗教”,它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和价值观念。“诗教”传统的奠立伴随着中华文明命运的起伏跌宕,是一段继承与创新并重的艰辛历程,回顾这段历史,至今仍对我们富有启发和教育意义。

在“诗教”传统的奠立过程中,起关键作用的人物便是孔子。孔子生活于春秋末期的鲁国,在他以前,贵族还是主要的从政阶层,“诗书”还是贵族阶层的主要教养。

城濮之战发生在孔子出生前七八十年,它集中体现了当时的社会环境和文化氛围,郤縠所喜爱的“诗书礼乐”就是当时贵族阶层的普遍教养,从西周到东周前期的三四百年间,王家官办教育就是用“诗书礼乐”来教育贵族子弟的。

像郤縠这样纯熟掌握诗书礼乐的人便足以担任三军元帅,是因为这些内容就是当时高等教育的主要科目,郤縠就是当时的“学霸”。“诗书礼乐”全面、立体的教育体系,代表了中华民族三千年前极高的文明水平和政治智慧。

情况到孔子时发生了重大改变,一个明显的迹象就是,那些古老的贵族世家不再重视教育,贵族子弟日益不学无术,东周的文化和教育事业出现了停滞,原本西周以来比较完善的官办教育体系迅速走向瓦解。

孔子曾对弟子们讲过一段话:“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论语·微子》)这七句话讲出了八个人的去向,以太师挚为首的鲁国宫廷音乐家四散飘零,流落到了齐、秦、楚、蔡等国,实际说明了鲁国音乐人才的流失情况。

需要注意的是,太师及其属官不仅负责给天子、诸侯的政治活动和休闲生活提供背景音乐,而且他们还掌管着贵族子弟的礼仪、音乐教育,教少年贵族们歌唱、舞蹈、演练礼仪,以及培养官方音乐机构的后备人才,即下一代乐师。他们传授音乐所用的歌词,就是后来《诗经》的前身,当时仅是一首一首的“诗”,就叫“诗”,后来整理成独立完整的著作,便是后人所说的《诗经》。

因此,以太师为首的乐官们不仅是宫廷音乐家,也是当时国家教育机构的教师。比如孔子提到的跑到沿海地区的击磬襄,就是孔子的老师,孔子跟他学会了弹琴和击磬。后来,孔子年长以后到了卫国,日子过得不顺心了,就击磬消遣,来调节自己的情绪。

可是,到孔子晚年,随着世道的变乱,国家也不重视文教,这些优秀的乐师渐渐边缘化而至于失业,纷纷外逃。

从孔子出生之前精通“诗书礼乐”就足以担任元帅,到传授“诗书礼乐”的教师都自身难保,原本官方的礼乐教化队伍风流云散,漂泊天涯海角,这种现象代表着西周以来的文教制度正在瓦解,用一句后来人们熟悉的话讲,就是“礼崩乐坏”。而这,也就构成了孔子开创自己文教事业的时代背景和现实契机。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可以想见,当孔子掰着手指对弟子们细数这些当年自己接触过、欣赏过、向他们学习过的乐师都流落到了哪里的时候,他的内心一定充满了惋惜和感慨。

因此,孔子开创了一项影响深远的工作:他把“诗”的文本——也就是原本在国家教育、礼仪场合中使用的各种歌词收集起来,加以校订,订正其中的错误,删去其中重复和不重要的篇章,留下最精华的三百零五首,它就是我们今天还在阅读、背诵、讨论、研究的《诗经》,去零取整,又称为“诗三百”。孔子不仅校订了“诗三百”的文本,还继承乐师们的工作,校订了其配乐,使“诗三百”皆可被之管弦,和乐演唱。这也就是孔子自己所讲的:“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论语·子罕》)

与此同时,孔子也就接过了乐师们手中的接力棒,继续用诗书礼乐来教育自己年轻的弟子们。所不同的是,过去乐师们任职于朝廷,属于官办教育,现在孔子在民间,搞的是民办教育。与之相应的变化是,过去官办教育只接受贵族子弟,现在孔子则敞开大门,凡是有学习意愿、读书天赋的年轻人,不管出身、阶层,都可以来学。

孔子的事业具有继往开来的色彩:它以诗书礼乐为主要内容,继承了西周以来王家文化的精华;同时,又把它推向了更广大的人群,打破了贵族世家对教育的垄断,从而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就这样,通过孔子的努力,《诗经》从周代官方教育的科目之一,转变为孔子的民间教育科目。通过《诗经》进行的教育,就称为“诗教”。

在孔子的教育生涯中,对诗教非常重视和推崇,他特别重视《诗》的作用,鼓励弟子努力学《诗》。他曾讲:“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

孔子的意思是,学习《诗经》会对青年人产生多方面的帮助:诗“可以兴”,诵读、演唱《诗经》中的作品可以活跃气氛,使人精神振奋,激发正能量;诗也“可以观”,《诗经》中作品歌唱着不同时代、不同地方的各种人物事迹,以及政治的好坏、风俗的美丑、人的喜怒哀乐,有助于青年人了解时代、了解社会、理解人情、认识人性;诗还“可以群”,有助于人际交往,让大家在歌唱中增进沟通、融洽气氛、增进感情;诗又“可以怨”,帮助人委婉地表达不同意见,温和地抒发负面情绪,起到安抚心灵,调和矛盾的作用。

这四条,后来被归纳为成语“兴观群怨”,一直沿用至今,它不仅适用于《诗经》本身,也适用于它之后的诗歌乃至更广泛意义上的文艺创作,道出了优秀作品积极的社会功能。

学《诗》有如此多的好处,孔子说,年轻人“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在家庭中与父母相处和到社会上与上级沟通都会用得上。因为,学《诗》能调节性情,使人平和;能塑造价值观,让人忠厚;并能教人文雅地讲话,有效地与人沟通。

最后,孔子还补充讲了《诗经》在知识积累方面的作用:“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诗经》可以让人认识很多动物、植物。据今日学者统计,《诗经》中提到的动物有一百多种,植物有两百多种,另外,还有很多农具、工具、车马、建筑以及多方面的生产生活经验,可以说是一部古代生活的百科全书。在知识匮乏、书籍有限的春秋时代,《诗经》的确可以说是一门融会多种知识的综合学问。

就这样,在孔子的鼓励、倡导下,春秋末期在贵族教育中已经备受冷落的“诗教”,又在民间兴盛起来。孔门弟子成为传播《诗经》的主力,我们今日所能看到的《诗经》版本,传统认为就是出于孔子弟子子夏学派的传承。孔子对《诗经》的保存和传播、对中国诗教传统的缔造,可以说功不可没。

同时,借着《诗经》的传播,从西周到东周这段丰富多彩的历史大事和古代中国人民的生活方式、民风民俗也都得以完整、生动地保存下来,流传后世,成为我们今天了解那个时代的珍贵史料。

2020年至今,我有幸与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百家讲坛”栏目合作,参与了《诗说中国史》系列节目的制作。我讲授《诗说先秦》部分,即采撷《诗经》中的名篇佳句,辅以历史资料和文物佐证,力图使《诗经》的经典名篇获得富有深度的解读,使历史上的人物事件得到生动传神的呈现。

从策划到制作,其间三易寒暑,有苦有乐。为了尽可能通俗、平易地讲述那段深邃、遥远的历史,我反复揣摩、研究了各种文献、资料,这个过程也加深了我自身对《诗经》的理解和体会,使我久久陶醉于《诗经》的魅力。在合作过程中,各位编导和工作人员其乐融融,再次印证了《诗经》这一经典恒久的生命力。

《光明日报》( 2022年11月11日16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我们的大观园

那天我打开电脑如常登录QQ,突然蹦出一个通知:“你已被管理员移出群大观园”。有那么一瞬,一股气顶上了脑门,我掏出手机找到微信群“大观园”,连声质问蓉儿为什么把群解散了。

“几年都没人说话了,还要它干嘛?”蓉儿虽然自称是贾蓉,其实倒像喜聚不喜散的宝玉,没人说话她就忍不了。

“既然没人说话也不碍你事,干嘛非得解散了?那是一个十几年的群,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说完一口气仍憋在胸,顺手退出了她创建的另一个微信群。

退群后我抱着手机发呆,琢磨这事:为什么一个沉寂了几年的QQ群,我会舍不得?

说起这个名叫“大观园”的QQ群不光有年头,有来历,更是我加入的第一个非官方非正式的“组织”。

2003年夏末,我已随夫君迁居到上海一年有余,彼时的我,身边没有亲朋,没钱没房子,最重要是没了自信。身无长物居无定所,除了还算年轻一无所有,生活像糊了一层不透光的窗纸,照不进希望。内心的惶恐与焦虑一刻不停地咬噬着我,却又不得不伪装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来安慰亲人。

在黑屋子里呆久了总想出来透透气,偶尔听到一耳朵说有个文学网站“榕树下”,自以为是文青的我按图索骥进入主页,但见——好大一棵树!下面有一行导引小字“雀之巢,30岁以上人群的精神家园”,恰巧我刚过完30岁生日,这个心理暗示实在强大,一秒钟也没犹豫便点了进去。

进去便是雀之巢的论坛,囫囵着翻看了几页,人气扑鼻,都是文学爱好者,谈的都是美好高雅的话题。翻看文章更是深感差距,都是高人,只有艳羡和赞叹的份,米奇诺娃、关羽,是我当时暗暗膜拜的对象。离群索居一年了,馋,但就像禁食太久,必得从清淡饮食开始恢复,我只看看,没有加入。

那时条件所限,每日只午间一两个小时可以上网,我全贡献给了雀之巢,依然只是看看,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直到那天,突然论坛里闯进来一个人,上来就发帖,她自我介绍:奔五,坐家,到这就像刘姥姥闯进了大观园。洋洋洒洒说了许多,风趣俏皮,跟贴必回,人气飙升,大家舍弃她的网名“海上云归处”,直呼“姥姥”。有了刘姥姥,巢中各色人等也纷纷配合着给自己找好位置,男巢友挑的角色多不讨喜——贾政贾赫冷子兴焦大贾雨村,道貌岸然的居多;女巢友大都不客气,不仅林黛玉王熙凤尤三姐史太君有人认领,更是把男性角色也瓜分了个干净,什么薛蟠柳湘莲贾蓉板儿……没一个正经的。大家嘻嘻哈哈热闹非凡,我也不禁凡心萌动,插了一嘴自封为瘸腿道士,自此破了沉默之功,开始了我的论坛之旅,雀巢之旅。众人就位,独独缺了宝玉,想必这情根深种有才有貌热爱女性的角色没几人敢担下来,于是姥姥发出新帖“寻找宝玉”,迅速被榕树下推荐炒红,引来四面八方各社团的人士驻足围观却无人敢应。终于有一日,来了一位,他说:我就是宝玉……他不疾不徐将自己是宝玉的理由一一道来,文采斐然、儒雅温润又不失俏皮机智,观者为之倾倒,迅速收获一众女粉,成为宝玉不二之选。这天下掉下的宝哥哥名唤苏唐,苏东坡的苏、唐伯虎的唐。一时间才子才女齐聚,我们的大观园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大观园,自是不愁人间烟火,乐趣都是高雅的文艺的,赛诗作对文字接龙,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每天能从灰暗的日子里伸出头来喘息两个小时,乐而忘忧,是我当时精神的一大宽慰,无一日不惦念。论坛灌水久了不免也想动动笔杆写点什么。写什么?当时最困顿的莫过于没钱没房子,于是我将自己曾经在家乡买房、装修,而后不得不卖房、迁居的故事写了下来,题目就叫《我的房子》,情之所至泪湿键盘。我还记得里面的几句话:每当夜里睡不着,我就会心里默算,现在银行里的存款还够我买几平米 / 他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 有时我真想变成一只小小的蜗牛,走到哪,房子就背到哪……文章在雀之巢发表后收获了许多鼓励,令我备受鼓舞,尤记得骑蟹远行的留评:姑且哭之,终会笑之。文章和留评后来在榕树下丢失数据的事件中都消散如烟,惟有记忆里一点微弱但温暖的光芒依然留存。

当时我文章写得不多,而且粗糙幼稚,后来某一篇更是被评论员暗讽为小学生作文,羞愤难当,就此罢笔。

不作文,就继续论坛里混,在大观园里玩耍,没有压力。看才子才女们旁征博引口吐莲花,才气汩汩无穷匮也,真是仰慕至极,自愧不如,偶尔加入一道,相当欢喜。

当时园内的文字游戏大多由蓉儿发起,某日她出题以“一夜北风紧”开头作诗,大家也不计较贾蓉抢了王熙凤的饭碗,都兴致盎然纷纷献诗,不断有人点评。那次我贡献了一短一长两首,算是今生作古体诗的开端,当时根本不懂什么平仄韵脚,为了这两首诗我夜里茶饭不思,心无旁骛,看人眼神都不聚焦,在论坛发出后居然也收获了不少喝彩,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那几年园内大事除了赛诗,还有最为精彩有趣的“欧洲杯情书”(幸亏蓉儿当年撰有长文详说保留了美好记忆,美文在前,我就不饶舌赘述了)、成语接龙、苏唐的两次“望春风”诗作和各种串烧、后来大观园从雀之巢论坛转战黑马的草原,又是蓉儿起头玩起了故事接龙,天马行空脑力激荡,过瘾!……每一次都各有各精彩,轰动一时。可惜我的记忆库仅残存只鳞片爪,只能罗列事件,无法还原当初的盛况,不得不说非常遗憾。

当年大观园里姥姥的热情、蓉儿的灵敏、志琦的俏皮、苏唐的鬼才与谦谦君子风、骑蟹远行的急智与歪才、黑马的温厚、老刀的风趣、飞鸿踏雪的仗义、风中紫衣的洒脱……每个人都似一团火,让我们的园子风光一时无两。

只可惜,当时还年轻,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不会结束,所有的好东西都会留在原地等我们。直到大家消失在茫茫网络里,当年的印记也随着数据丢失不复存在,再追忆往事只能长太息以掩涕。

后来,榕树下衰落,不断地改版重组,我们的论坛丢了,好东西全没了。博客兴起,大家纷纷转移阵地,四散东西。缺少了聚合地,大家兴趣开始迁移,蓉儿迷上了摄影、志琦养花又瑜珈、姥姥真做了姥姥出国带外孙去了、我潜心烹饪……大家为了生活各自奔忙,大观园荒芜了。

好在,我们在最热闹的时候建了个QQ群。各自上传了照片,风过漠地将众人的照片整理制作了一张集体照。时不时的,大家八卦一番,互相开开涮,有心的线下碰个头相约去旅旅游。像我这样担心见光死的,一直拒不接受线下会面,但好歹大家还混在一处,渐渐地都成了老朋友。

只是这任性的QQ管理员,时不时要清理门户,长期不发言的飞起一脚就踢人,无影脚一开,苏唐至今行踪成谜。

再后来,QQ式微,大家用上了微信,热闹从电脑转到手机里,缺了几个人,也冷清了不少,大家不复当年的热情,有些人不知是变了,还是终于以真面目示人,不再能做朋友了。还在坚持写字的也不多,都撂了荒。而我这些年,没有进步,只是变老。

去年,女儿高考结束,我成了自由人,志琦力邀我参加雀之巢13周年巢庆。这些年脸皮厚了些,加之QQ群里看她们相伴同游着实眼馋,终于迈了这一步。第一次论坛灌水、第一篇网文、第一首古体诗、第一次加入的非正式组织都与雀巢有关,见到巢友,名字无论熟悉与否,所有人都亲切,当下激动,一只扑腾扑腾的老鸟终于归了巢,园子里的姐妹们终于见了光,大家不再是虚拟世界的朋友,牵了手喝了酒睡在一张榻上,从此有了肉体的记忆。

一半顺理成章一半兴之所致,写了巢庆文章,承蒙月楼老大抬爱归巢做了编辑。这一年多来,多少算是有了点小进步,文章至少从小学生作文进阶到了初中水平。志琦每在我面前摆功:你得感谢我,不是我,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围着灶台转的小女人。

那什么,大恩不言谢。

网络十四年,虽说寸功未立,但也不至于寸草不生——比起初上网时,多结交了不少朋友,在自己颓废失意时,会有人伸出友爱之手;文字的鉴赏能力和领悟水平得以提高,还是收获了一些欣赏的;当年的文学偶像如今成了朋友,偶尔可以开开玩笑,互相吹捧;最重要的是有了自信,这份自信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而是经了一些事之后,不再妄自菲薄,多少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这一切都是从大观园开始的,也是因为始终没有离开园中的兄弟姐妹。我是一个念旧的人,无论战场转移到哪,开始的地方始终令人留恋,只可惜榕树下不再是当年的乐园,我们的印迹被抹得干干净净,无从凭吊。只剩下一个冷寂的QQ群,名字叫做“大观园”,它有十几年的历史可以追溯。

所以,蓉儿,你说,我为什么会那么在乎?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矫情,毕竟我们在微信群里一样可以亲热友爱;毕竟一个不说话的QQ群,它的存在仅仅只是形式上的意义。

有人做过统计,人一生会与八万人产生交集,和三千人熟悉,和三百人亲近,但一个都不会留下来。既然失散是宿命,就让它消散在风中吧,我们能做的惟有抓住剩下的每一刻。

在网上,在文字里,我们永远都是那群快乐的、不会衰老的文艺青年;在大观园,我们永远不愁人间烟火,不为世俗所累。

就这样时光停滞,不知老之将至。

壹点号青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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