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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怎会看见我心碎是什么歌(送宝妈去上班)

导读 8月末的一天,中山市五桂山镇香山茶园又添了许多新绿,嫩叶一簇簇地窜出头来。彩叶两只手不断在茶树上腾挪着。不一会儿,茶叶就装满了整个布篓。在茶园里,彩叶不仅是一名采茶员,也

8月末的一天,中山市五桂山镇香山茶园又添了许多新绿,嫩叶一簇簇地窜出头来。彩叶两只手不断在茶树上腾挪着。不一会儿,茶叶就装满了整个布篓。

在茶园里,彩叶不仅是一名采茶员,也是一个妈妈。每天早上7点多,她要先送孩子去上学,再到茶园工作,下午5点半准时下班,去托管班接孩子放学。茶园的工作时间自由,早来早干,多劳多得。

此前,彩叶总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去年,中山市推行“妈妈岗”,她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上班了,有一点钱用,要好很多,不用老是等着老公给钱”,彩叶把满满一布篓的茶叶倒进一个大竹筐里,看着里面的一片片绿色逐渐变成一座小山,她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且满足。采一斤茶叶,报酬是五元,她一天能采20多斤。

中山市妇联主席余建思也是一位妈妈,她能体会女性要在家庭和工作的跷跷板上,小心地寻求平衡点的艰辛与纠结。

在中山市横栏镇,镇妇联主席黄学颖总是能想起一张哭哭啼啼的脸,那是一位农村的妈妈,二十多岁,没有工作,因为生了女儿,被婆婆逼着和丈夫离婚。“当你什么都没有时,你是很被动的,而且永远都是弱者。”黄学颖是两位女孩的妈妈,她总想着,要如何帮助她。

这便是“妈妈岗”诞生缘起:一群曾经经历过、见过“妈妈不易”的女性们想为正在经历“不易”的妈妈们做点事。

但推动这样一个政策并不容易,游说企业设置“妈妈岗”是项艰难的工作,让妈妈们走出家门,也不容易。妇联的工作人员一家一户走访,为了说服一个宝妈,黄学颖曾给她打了三十多次电话。

设置了“妈妈岗”的茶园,宝妈们可以边工作边带娃。新京报记者 王霜霜 摄

被绊住的妈妈

来茶园上班前,彩叶的腿像是被绊住了。

她和丈夫都不是中山本地人,儿子上小学三年级。家婆(婆婆)去世得早,公公八十多岁了,腰很弯了。儿子出生后,都是彩叶一个人带。

丈夫一个月4000多元的工资,去掉房租、水电费1000多元,伙食费1000多元,孩子的学费……日子过得紧巴巴。小夫妻的矛盾也不断,彩叶每月从丈夫那里拿1000多块钱的生活费,用完了,再找丈夫要,“我也没有”,丈夫先是一句话甩过来,之后两人便开始互相掰扯手里的钱都花在了哪里。战争随时爆发在他们小小的出租房里。

“家庭主妇有干不完的事”,彩叶说。有时,丈夫下班回到家,看到饭还没有做好,生气地说“整天在家啥都不干,连个饭都不做”,彩叶说自己没有空,向他细数一天干了多少事情,“你干点有意义的事情吧”,丈夫说她。

“哪一件事情不是有意义的呢?”彩叶疑惑。

没上班前,彩叶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早上6点多起床,做早饭、送儿子上学。回家之后,买菜、洗衣服、打扫房间。下午4点半,准时到学校接儿子放学。到家,检查他的作业、帮他预习第二天的功课,收拾儿子弄乱的“战场”。

“当妈妈哪是这么容易的呢?”一个比你矮这么多,需要呵护的小人儿对着你喊“妈妈”“妈妈”,时刻需要你回应他,一眼看不见,他不是摔了就是碰了。

有时,彩叶恨不得自己长十双眼睛,十只手。儿子的需求五花八门,有段时间,迷上了吃手工冰淇淋和龟苓膏,彩叶立刻在网上查教程,买材料,做给他吃。妈妈的工作无所不包,哪一件都感觉是非做不可,做不好,还会心怀愧疚,怀疑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

有了孩子之后,彩叶很少给自己花钱。“9块9”,她扯了扯上身穿的一件荧光绿色的T恤说。下身的裤子二十多块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衣服加在一起不超过60块钱。

做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来源,又不被肯定。儿子上幼儿园后,彩叶就想立刻出来找工作。有招绿化工人的,她拎着孩子去应聘,别人告诉她,“你这样是找不到工作的”。早上,她必须在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才能上班,每天下午5点就要准时下班去接孩子。

找了好久,彩叶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一个幼儿园曾招她去做生活老师,每天早上6点半就要到学校,晚上5点半才能下班。时间安排得很刻板,从早到晚都有事做,彩叶顾不了家,学期结束后,就辞职了。

彩叶觉得自己像被困住了,两条腿光想走,却哪也去不了。

雨后,彩叶在采茶。新京报记者 王霜霜 摄

游说企业

余建思讲起一个故事,几年前,她还没来妇联工作时,她的原单位要招一名打字员,一位研究生学历的女生来应聘,“这不是人力资源浪费嘛”,她一问,才知道女孩刚生完孩子,为了照顾家庭,必须找一个稳定的,而且不敢奢求专业对口的工作。余建思一直牵挂着这个女孩,过两年,有人告诉她说,女孩辞职了,要回家生二胎。

“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女性在家庭中承担的责任还是相对多一点”,中山市妇联二级调研员刘浴平说。但因家务劳动的价值常不被认可,女性完全成为家庭主妇,又会被公婆、伴侣看不起。在中山市妇联调解的许多家庭纠纷事件中,大部分女性都没有工作。

见多了女性为了家庭不得不牺牲了事业,也因没工作,离婚时,常处于被动局面,余建思、刘浴平常感到无力。如何帮助女性能兼顾家庭和工作?像一颗种子埋在了她们的心里。

“现在为了鼓励生育,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福利政策。但作为女性来说,我首先考虑的是我生孩子之后,我的工作还能保住吗? 我在职场的发展机会会受损吗?我觉得这个问题是需要重视和解决的”,中山市妇联主席余建思说。

中山市不大,出租车司机说一天可以围着整个市跑两圈不止。因为是侨乡,很早时,当地人就在国外亲戚的带动和帮助下,开设企业或工厂,镇上工厂林立,一些国内外著名企业的加工或代工厂也开在这里。

疫情期间,恰巧许多企业出现用工荒,余建思就动了通过灵活就业的方式,让妈妈去工作的想法。

中山市妇联开启了辛苦的游说,他们的策略是先找一批合作意愿强的企业,“擦亮它”,再实现以点带面。“做工作要明白各方的需求”,余建思说,“用绣花的功夫做好服务”。

中山涛美远东日用制品有限公司(下称“涛美”)是一家成立了二十多年的老企业,主要生产经营婴儿及儿童用品、儿童玩具,为了说动它设立“妈妈岗”,刘浴平来了不下二十次。

“像选美一样,一排工人站在面前,让企业挑”,总经理冯洁明讲起公司成立之初的招工现场。但这些年,涛美也招工难了。“一直在招人,一个班上排了20个人,总有几个空位。”有时,他们只能看产能去接订单。企业内部员工的老龄化也比较严重,“现在员工请假都是写:回家看孙子”,冯洁明不禁一笑。

如何吸纳新员工、留住老员工,一直令冯洁明头疼。她对弹性管理的模式并不陌生,她做外贸,很多合作伙伴是美国人,对方曾向她介绍,美国的很多工厂规定员工一周上40个小时班,或一天上满8个小时,但不会控制上、下班时间。冯洁明察觉以往刻板的工厂管理模式已不适合当下用工市场的需求,她早有总结,“年轻人喜欢高一点的收入、好一点的环境和自由点的时间”。

但实行“妈妈岗”,要改变企业长久以来习惯的用工模式,冯洁明又有很多担心。“员工上下班的安全问题如何保障;公平性问题如何解决,如果给‘妈妈岗’优待,会不会引起别的车间员工不满;设置新的考勤制度和任务模式也是一个难点”。

接触几次下来,中山市妇联感受到涛美是有意愿的,他们要做的就是减少冯洁明的疑虑。

妇联带着冯洁明去其他企业考察,再根据涛美生产的特点,和他们一起制定了 “妈妈岗”的任务模式。从一条流水线上拆下来一个,即便拿掉也不会影响整条线生产的工序,比如钉扣子,把这个工序交给“妈妈岗”的人做,“妈妈岗”的工人可以自由选择上班的时间段和时间。如果“妈妈岗”的人一天上5小时,其他员工就可以做她剩下3小时的事情,收入也会增加,这就平衡了员工间的差别感。妈妈们也可以把活儿拿到家里做。

有一次, 刘浴平来涛美,看见一个个婴儿用品从工人手里生产出来,脑海里突然涌出了一句话“带着妈妈的爱用心制作每件产品”。这不就是 “妈妈岗”和涛美这个品牌的契合点嘛,刘浴平立刻将这句话讲给冯洁明。

冯洁明把这句话打成条幅拉在车间里,旁边的条幅上写着 “让每一位妇女都有人生出彩和梦想成真的机会”。

中山妇联为涛美想的标语“带着妈妈的爱用心去制作每件产品” 。新京报记者 王霜霜 摄

一家一户走访宝妈

在妇联的努力下,“典型”一个个多了起来,更多的企业加入了进来。但动员妈妈们走出家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去年六月,中山市妇联的微信公众号发布了第一批“妈妈岗”用工信息,喷油工、客房清洁员、装配工……共20多个岗位。许多人在下面点赞、跟帖说,“但愿‘妈妈岗’能尽快推广,惠及更多妈妈,既能带娃,又有班上”。

但在调研中,妇联发现,很多妈妈们都有上班的愿望。却困于观念、现实的因素没法走出家庭。

中山市横栏镇被称为“花木之乡”,当地农民以种花木、做花木生意为生。中山市横栏镇的妇联主席黄学颖从小在这里长大,她常能看到两个画面:烈日下,农妇弯腰为花木浇水、施肥;她们的丈夫却坐着喝茶谈生意。

“能不能让妈妈们做直播,卖花木呢?”“妈妈岗”推行后,黄学颖想。横栏镇虽盛产花木,但电商不发达,90%的人都是做本地的熟客生意,外地的销路一直打不开。黄学颖想让宝妈充当导购员,在网上推广花木。她提出这个想法后,市妇联主席余建思很赞成,给这些花木导购员起名“探花姐姐”。

为了能让宝妈们能结结实实地学到知识,黄学颖找专家针对横栏镇的花木生意设计了课程,内容包含病虫害防治、短视频的制作、直播带货后台运营等。她挨家挨户动员宝妈们去学习。

“没时间”,宝妈们一句话把黄学颖打发了。一听到学习,很多人宁愿把时间花在种地、施肥上。即便是那些30岁出头的宝妈,学习的意愿也很差,觉得学习不是她们这个年纪该干的。很多宝妈保守、害羞,连开座谈会,一起拍照片,都不愿意出镜。

也有宝妈是真没时间。黄学颖走访中,遇到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她和丈夫经营了一个三亩大的花木场。丈夫负责谈业务,她在家干农活……除草、浇水、施肥全是她一个人。还要做饭,照顾两个孩子。“你这样怎么行,你全部都包揽,哪还有时间学习”,黄学颖对她说。“我没时间”,对方说。“那不行,你得把自己先从家庭里带出来”,黄学颖语气坚决。

“我们女性要觉醒起来,必须要学习,学到的东西才是自己的。现在我们花木行业不景气,我们更不能听天由命,要主动推广我们的花木……” 每到一家,黄学颖就要把这些话讲上一遍。

黄学颖说,小时候,妈妈重男轻女,干农活让她干,不让他弟弟干,吃完饭收拾碗筷,不让她弟弟收,让她收。结婚后,第一胎,她生了个女孩,坐月子的一整个月,婆婆都在嘀咕“第二胎就是男孩了”,亲戚朋友过来也都说“第二胎就是男孩了”。她觉得很反感,“我不一定非要生个男孩,我的命运就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女儿两个多月大时,她开始考公务员。孩子睡着了,她看书、刷题,一直学到半夜12点。她瞒着家人,直到正式被录用。

接触到妇联的工作,黄学颖更加体会到女性的不易。很多农村女性为了家庭付出,失去自我,但婚姻破碎时,抗风险的能力也差。“女性不能够完全沉浸在家庭里面,不走出来。不学一点技能,在家庭里面的价值体现不了,很容易被家庭忽视了”,黄学颖为这些姐妹感到着急,但又觉力不从心。

“你醒过来啊,醒过来”,她说,有时候,她想摇着这些女人的肩膀喊。当“妈妈岗”推行时,黄学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点,一个让妇女能够趁机学习,展现自己价值的好机会。

走访时,有90多个人报名,黄学颖想,再不济,也得有60%的人去上课。没想到第一堂课,只有十几个人来。黄学颖加了所有人的微信,一个个打电话询问不报名的原因,做她们的思想工作,“这个课程对我们帮助很大,一定要一系列地学习后,我们才能够进步。”最终有46人参与了第一节课;第二节课有二十多人报名,黄学颖还是一个一个做工作,劝她们来;第三节课,就不需要再做工作了。最后一堂课,有83个人来上了课。

“(咱们家)靠你了”

彩叶采茶时,一名穿红球衣、不及茶树高的小男孩,在茶树间里跑来跑去。他妈妈端着一个小竹筐正在采大片的茶叶,预备做元宵。男孩的爸爸是位厨师,常年在国外打工,妈妈一人在家带他和姐姐。

因“妈妈岗”政策,男孩的妈妈也来到了茶园工作,一周来两三次,一次忙三个多小时,报酬是一次100块钱。刚来时,学的是茶艺。后来,茶园的老板叶妙清发现她做饭的手艺很好,让她负责做饭,款待客人。

叶妙清很会发掘每个人的闪光点,她称男孩的妈妈是“美食家”,也允许员工带孩子来上班。

四年前,叶妙清承包了一块茶山,开了这家茶园。之前,她当过老师、企业高管,还办过职业学校。她找过一些工人,但总不满意。招的散工不稳定,说不干就不干了,她还到外省招了一些年轻夫妻一起过来上班,包吃住,按月发工资,但老有人打小报告说,他们在树阴下聊天,不干活。

去年,中山市妇联找到她介绍了“妈妈岗”的项目,叶妙清来了兴趣。灵活就业模式很适合采茶这份工作,“宝妈”们家都住在附近村子,更知根知底。还有一个原因是,宝妈们的生活,她都经历过。

叶妙清的儿子已上大学,小时候,儿子的喉咙爱发炎,经常要去医院,每个月把工资花完,丈夫还要去找老板借钱。“什么时候能不上班就好了”,叶妙清当时的梦想就是买两套房,一套住,一套收租金,自己专心陪伴孩子。

把孩子带到一岁多时,叶妙清带孩子去打预防针,签字时,写到孩子父亲名字一栏时,她提笔,却忘了字,“搞得我好自卑”,这对她触动很大,“你不工作,好像退化了一样”。还有一次,孩子发高烧,她跟丈夫要钱,丈夫说了句,“怎么这么快,钱就没了”。“我又不会乱花钱,都是为了家庭”,叶妙清感觉被刺痛了。等到儿子1岁8个月大时,叶妙清立刻出来工作,“你经济不独立,很容易想很多。”

新单位常加班,叶妙清用四根带子做成的背带把孩子往背上一背,背到公司。开会时,儿子也坐在旁边。即便辛苦,叶妙清也知足,她知道自己已享有了高管的特权,普通员工是不允许把孩子带到公司的。

初见彩叶时,叶妙清觉得她看起来能干、有灵气,教她泡茶,想培养她做茶艺师。做了一段时间后,彩叶更喜欢采茶,虽然又累又晒,但多劳多得,时间自由。

报名“妈妈岗”的人,来到茶山,要先培训。第一期来了12个人,叶妙清发现这些宝妈在家呆久了,很不自信,跟人交流时,都低着头。因为办职业学校的经历,叶妙清知道如何和她们打交道,“期望值不能太高;要很有耐心;多引导,发现她擅长什么或适合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多给她舞台,让她锻炼;给她们自信”。

茶叶采了大半筐,太阳还未退去,雨就浇了下来,采茶的工人都背着筐下山来。彩叶帮大家过秤,指挥着工人把晒好的茶叶收起来,把新茶晾好。她表情严肃,个子不高,站在一旁,却像一个将军一样气场十足。

上班不久,叶妙清发现彩叶干活爽利,就让她负责管理茶园的工人。除了采茶的收入,彩叶还有一些底薪。 以前,彩叶不注意穿着,旧的、脏的衣服,也都穿出门,现在,出门前,她会换上干净的衣服。“自己有钱了,心理上好很多”。丈夫下班回到家,看见她没做饭,也不会说她了。

一些妈妈是为了钱出来工作,还有一些是为了寻找自我。28岁的琴琴举着刚倒出的豆浆,对着手机,正介绍一款破壁机,“新进直播间的宝贝,看见了吗?打出的豆浆香滑细腻……”她原本在银行上班,结婚后,辞职和丈夫一起在中山定居,孩子今年两岁多。

这个直播间是荣电集团(中山)专门为“妈妈岗”开辟的,并为宝妈开展免费的直播培训。为了适应宝妈的时间,荣电采用合伙人模式,两到三人组成一个团队,只要保证每个账号播够4小时即可。直播的时间可以自行调整,琴琴和另外两个宝妈一起上播,平均一个人一天只需工作一个多小时。报酬采用佣金制。

荣电(中山)设置了“宝妈创业直播间”。新京报记者 王霜霜 摄

荣电的员工王颖蝉参与对宝妈的直播培训,也发现很多宝妈刚来时,很不自信。“有的宝妈会默默付出,但话很少,不会主动和你交流”。培训时,她刻意让宝妈们一起出镜,克服对镜头的恐惧,但有自信出镜直播的宝妈不多。最终,她们采用不出镜直播的方式,镜头对准产品,宝妈只要说就行。

琴琴认为,这源于长时间困于家庭,对自我价值的不认可。结婚前,琴琴是一个十分热爱生活的湖南姑娘,到一个地方,她很快就能知道当地最好吃的店在哪里,即便一个人吃饭,也会很有仪式感地给自己煎个小小的牛排、做个葱油面或随意炒个湘菜。银行的工作朝九晚五,周末琴琴常给自己安排一个短途旅行。

生孩子之后,所有的时间都被孩子偷走了,“没日没夜的,她嘴巴一张,你就要哺乳”。琴琴没再翻过自己结婚前的照片,朋友圈也设置了仅三天可见,很少联系在老家的好姐妹们,“那些对比会让你更难过,之前青春洋溢的,现在死气沉沉的”。她觉得她失去了自我。

第一次直播时,琴琴讲了40分钟,就站不住了,4个多月过去,她现在能以平均一分钟说235个字的语速,直播1个多小时。“618”大促那天,她们团队直播4小时,卖了2万多元。回到家后,丈夫对她说:“(咱们家)靠你了”。

前不久,黄学颖做了次回访,有41位宝妈在参与了妇联组织的培训后,成功在短视频平台接了单,一位宝妈还接到了一个几百万的大单。

现在,“探花姐姐”经常会开交流会,女性们坐在一起,喝喝茶,互相询问最近收益如何;也交流如何整合资源,合作共赢。

“女性也能谈单子,不像之前只能干些杂活儿,在老公面前,也有底气了”,黄学颖说。

培训后,横栏镇的“探花姐姐”可以自己接单,以前都是丈夫坐在这里谈生意。新京报记者 王霜霜 摄

第二份工作

下午五点半,彩叶放下手里的活儿,立刻骑上电瓶车去接孩子。学校四点半放学,交了托管费,孩子能呆到六点左右。

从茶园到学校,骑电瓶车要40分钟,彩叶骑得飞快,“去迟了,小朋友全部回家了,就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他就会闹情绪”。

吃完晚饭,碗筷还摊在饭桌上。上班后,陪伴儿子的时间变少,彩叶尽量等孩子睡着了,再一口气把活儿都干了。

丈夫上班的地方远,只有休息日才回家,照顾儿子的任务还是在彩叶身上。在去茶园上班前,丈夫特别交代她“以小孩为主”。

现在,彩叶的工作变成了两份,一份在茶园,一份在家里。

孩子生下来后,琴琴觉得自己天然地转变成了一个妈妈的状态,但老公依旧还是做他自己。

“没有人能给你搭把手” 琴琴说,饿了,只能点外卖;最崩溃的是要一个人面对孩子的哭。琴琴的丈夫做生意,常要扛包送货,琴琴心疼他的辛苦。但丈夫没有参与育儿,她觉得丈夫似乎不能理解她在遭遇及失去什么。有段时间,琴琴视丈夫为“仇人”,女儿的照片宁愿发给爷爷奶奶,也不愿意发给孩子爸爸,“我要发给关心孩子的人”。

“618”卖了2万多元那天,琴琴和姐妹们没有去庆祝,结束后,她们就各自回家带娃了。这段时间,琴琴的妈妈从老家过来帮她带孩子,团队里另外两个姐妹也有长辈搭把手,“没有老人帮忙,根本平衡不了(工作和家庭)。”

琴琴也总是摇摆,一看到女儿有坏习惯或表现得很需要妈妈时,她就会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做主播?”若那段时间,账号的销售量比较低迷,这种念头就更会加重。其他两位宝妈也常这样,她们只能相互打气。

在职场上,刘浴平的感受是,男性总是一往无前的,但女性总是被家庭拉扯。

晚上,儿子洗完澡、睡着已是9点多了。彩叶立刻把手机放下,“一看手机,很多事情都要耽误了,要一口气把什么都干了才行”。

她又开始做第二份工作:先泡上脏衣服,再去刷碗、拖地,洗好、晾晒好衣服,收拾儿子的书、玩具,再准备早餐的食材, 躺在床上将近12点,头沾枕头两分钟,彩叶就昏睡了过去。

新京报记者 王霜霜 编辑 陈晓舒 校对 付春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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