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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地狱之心刺向你(夜话丨卢梭:年轻时追逐梦想和远方,年老时学会淡然与从容)

导读 我从地狱之心刺向你文章列表:1、夜话丨卢梭:年轻时追逐梦想和远方,年老时学会淡然与从容2、他把公款当作私人所有,沦为享乐主义的奴隶3、4本黑暗向西幻小说,混乱的时代,所有血火

我从地狱之心刺向你文章列表:

我从地狱之心刺向你(夜话丨卢梭:年轻时追逐梦想和远方,年老时学会淡然与从容)

夜话丨卢梭:年轻时追逐梦想和远方,年老时学会淡然与从容

“青年是学习智慧的时期;

老年则是运用智慧的时期。”

年轻时,我们努力拼搏

年老时,不如放松心情

释放从生活中汲取的经验

从容面对人生……

年轻时追逐梦想和远方

年老时学会淡然与从容

作者:卢梭

文章节选自《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

毫无疑问,逆境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师,但是它要求我们付出高昂的代价,而且付出的代价与获得的益处往往并不对等。况且,早在我们掌握这些姗姗来迟的经验之前,利用经验的时机已经错过了。青年是学习智慧的时期;老年则是运用智慧的时期。经验总是具有教育意义的,这一点我承认;但是经验只能在将来发挥指导作用。待到死之将至才懂得该如何度过一生,还来得及吗?

我们从一出生就踏入了竞技场,直到死亡才能离开。学会了如何娴熟地驾驭马车,却发觉自己已经跑到了赛马场的尽头,这有什么意义?都已经走到了尽头,唯一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退场才对。

从年轻时开始,我便认定四十岁这个年纪将是一个分水岭,从四十岁开始,我将彻底告别努力奋斗和蝇营狗苟。一旦到了四十岁,无论我处境如何,我都决心顺其自然过好每一天,不再为摆脱困境而挣扎,也绝不再为未来操心。当这一时刻来临之际,尽管从我当时的际遇来看,我似乎应该选择一条更加稳妥的道路,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践行了自己的计划。

对于退隐江湖的选择,我不仅毫不后悔,反而从中得到了真正的快乐。我完全沉浸在闲适安宁的精神世界里,而这一直是我从未动摇的愿望,也是我难以磨灭的眷恋。我离开了人群和世间的浮华,褪下了所有的华服;不再佩剑,不再戴表,不再穿白色筒袜,不再用镀金首饰和花哨发型粉饰自己——一顶基础款的简单假发和一套质地不错的呢绒外衣就足够了。不仅如此,比这一切更妙的是,我从心底里连根铲除了贪婪和觊觎之心——正是这种贪婪给我已经放弃的事物一一明码标价。

改头换面可不仅仅局限于外物。我感到洗心革面意味着需要进行另外一项更加困难但也更有必要的观念改革。下定决心毕其功于一役的我开始对自己的内心进行严格的考量,并决定用整个余生来修整它,使之在我离世之前最终成为我希望的样子。

现在我已成熟,理解力发展到了顶峰,但是也接近最后的没落。如果再继续等下去,在晚年的彻悟到来时,我也就无法充分发挥我的力量了。那时,我的智慧将失去活力,我在今天努力能做到最好的事情,到那时可就做不到了。所以,必须抓住眼下的良机,这是我从外在物质上进行改革的时期,也是从精神和道德上进行改革的时期。让我一次说清楚我的观点和原则,希望我在接下来的生命中始终保持我在深思熟虑之后认为自己应该有的样子。

我缓慢地逐步推进着这项计划,向其中倾注了我的全部努力和心力。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余生的安宁和最终的结局都取决于此。我仿佛置身于迷宫,迷失在困惑、难题、异见、迂回曲折和黑暗之中,以至于在萌生了二十多次放弃一切的想法之后,我放弃了徒劳追寻,在苦苦思索中,几乎就要退而遵守公认的审慎法则,而不再在我过去花费了那么大力气才理清的原则中找寻真理。

但这种审慎本身对我而言是陌生的,我发自内心地觉得采取这样谨慎的态度本身就是不合时宜的,更别提以此作为人生的指导了——那无异于在风暴肆虐的海上寻找一盏几乎无法指明方向的信号灯,没有舵也没有指南针,而这盏信号灯也并不指向任何一处港湾。

我坚持下来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勇气,正是因为这种勇气,我才能够承受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将我重重包围但我还毫无觉察的可怕宿命。关于我早年的探寻,若论其热切和真诚程度,没有任何凡人能够与之相比,但在那之后,我决定在自己的一生中只关注那些对我真正重要的感情。……

这样一来,至少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最大程度地发挥我的自身价值,不至于沦为彻头彻尾的傻瓜。在我自己的处境中,我感到这世上最令我胆战心惊的就是为了享受尘世间的种种快乐而抛弃灵魂的永恒命运——尘世间的享乐,在我眼里从来就没有太过重要的价值。

冥思苦想悟出的道理让我获得了宁静,从那时起,我便将这些道理奉为自己做人做事不可动摇的准则,再也不为自己无法解决的、无法预见的和近来时不时在我心头萦绕的驳斥烦心。那些驳斥异见有时还是会让我焦虑,但却再也无法让我动摇信念。我总是对自己说:那些只不过是故弄玄虚和钻牛角尖的诡辩罢了,相比于为我的理性所接纳、为我的心灵所认可和在沉默的苦难中得到内心赞同的基本原则,实在是无足轻重。……

就在我还天真无辜、心平气和,以为他人对我只会以尊重和善意相待时,就在我抱着一颗开朗和信任的心,向朋友和兄弟倾诉心声时,背信弃义的人已经悄然给我布下了来自地狱的圈套。

灾祸来得猝不及防,对于一个骄傲自尊的灵魂而言实在难以承受。我被推进烂泥之中,意料之外的苦痛让我大惊失色,从来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我深陷于耻辱的深渊,被恐怖的暗影重重包围,眼前所见都是阴森恐怖的事物。

这些意外第一次袭来时,我就被击倒在地,倘若我没有事先积蓄跌倒后再爬起来的力量,或许我永远都无法从此类出乎意料的不幸打击中恢复过来。

在经历了多年的烦躁不安之后,我终于振作起精神,开始专注于本心。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为抗拒命运付出了多少精力和代价。我决意好好关注那些在我看来重要且值得评价的事物,在将过去的行为准则与自身的处境相比时,我发现自己对他人荒谬无稽的评判和短短一生中的诸多小事赋予了过分重要的意义。

人的一生中充满了种种苦难的考验,这些苦难具体是什么样子并不十分重要,只要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好。所以说,苦难越是苦,越是难,越是层出不穷,懂得如何承受它就越有好处。在能够从不幸中意识到苦尽甘来的重要性和必然性的人面前,任何最强烈的苦痛都会失去杀伤力;坚信苦尽甘来,这就是我在之前的静默思考中得出的最重大的成果。

我们终将老去

在变老的路上

不妨用真诚的心

欣赏沿途的风景和身边的人

因为这才是你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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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公款当作私人所有,沦为享乐主义的奴隶

违纪违法事实

彭翀,男,汉族,重庆市渝中区志愿服务联合会原法人代表兼秘书长。

1981年12月出生,湖北省安陆县人,大学本科文化,2004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2005年3月参加工作。

2021年7月,彭翀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经查,彭翀违反廉洁纪律,违规经商办企业;违反工作纪律,工作时间痴迷网络游戏;违反生活纪律,追求低级趣味,参与带有财物输赢的棋牌活动。违反国家法律法规,利用职务便利,采取侵吞、窃取等非法手段侵占公共财物,涉嫌贪污犯罪。

2021年9月,彭翀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其犯罪问题被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彭翀忏悔书节选

在接受留置期间,我逐渐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禁心如刀绞,愧疚、自责到了极点,一遍遍问自己怎么走到了今天这步。

一是理想信念动摇,迷失人生方向。作为共产党员,为党分忧、为国尽责、为民奉献才应是正确的价值追求,我却为了追求一时的欢愉,早早地抛掉理想信念的“压舱石”,任由人生的航船随波逐流,最终丧失动力,任由享乐主义、拜金主义的暗流席卷,驶向不归的黑暗漩涡。

二是爱慕虚荣,为“面子”丢“里子”。我颇为看重面子,喜欢把自己和环境中的其他人比较。小时候看到父母买东西,和摊贩讨价还价,我就远远站着,恨不得钻进地缝,仿佛自己丢掉了面子,却看不到家人为家庭精打细算的良苦用心;大学时,我在家境优越的同学映衬下内心愤懑,却忽视了家人供我读书的不易;工作后,我开始追逐与正常收入不相符的物质享受,沉浸在觥筹交错的酒桌宴请中,从“兄弟”们的前呼后拥、互相吹捧中获取快感。这份虚荣促使我做出违反党纪国法的行径,可谓是为了油腻庸俗的“面子”,丢了共产党员应有的“里子”。

三是价值观扭曲,金钱观异化。我的内心极端荒芜,精神极其贫乏,只能用金钱去填充,最终丧失党性,迷失自我。公款被我当作自己的私人所有,恣意妄为、多次套取;缺乏投资的专业知识,我却屡次为了高收益大搞违规经商,导致血本无归;在丧失偿还能力的情况下,我还在网络游戏中一掷巨万,为本质只是一串代码的虚拟道具如痴如醉。不择手段攫取金钱的我,反而成为了精神上最贫穷的人。

四是追求低级庸俗,忽视品德修养。腐朽的思想已经占据了大脑,物欲的浊水已经包裹了灵魂,我从物质享受中获取快感的阈值越来越高,到后来只是沦为机械式地重复,化身为享乐主义的奴隶,意志消退、精神萎靡。当欲望失去了品德修养铸就的枷锁,也就没有了前行的路,向左是地狱,转右也是地狱。

五是自欺欺人,缺乏敬畏之心。我没有真正做到敬畏人民、敬畏组织、敬畏纪法、敬畏权力、敬畏职业,反而心存侥幸、自欺欺人,最后沦为笑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我心无所忌、悍然置党纪国法于不顾、将黑手伸向公款的时候,我的结局早已注定,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案例剖析

一个人能否廉洁自律,最难战胜的敌人是自己。彭翀在违纪违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精神“缺钙”、失去定力,肆意放纵个人贪欲,在“耿直兄弟”的朋友圈、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迷失自我。

彭翀把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归结于出身普通、没有关系、没有钱,错误地把家庭关系、社会关系和金钱的作用无限放大,忽略了对精神底蕴的打磨,放纵于对财富的渴望、对享乐的追求,渐渐迷失在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最终使他逾越了纪律的底线,触碰了法律的红线,堕向犯罪的深渊。

在高额负债面前,彭翀仍不知悔改,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在刚刚担任渝中区志愿服务联合会秘书长的短短半年时间内,就利用职务便利,将单位账上的280万元套取出来,归还债务,用于高消费。从套取资金到“永远不被发现”的幻想被打破,彭翀直到事情败露才警醒过来,却已在纪法的铁壁上碰得头破血流。理想不可无,钱财不可贪,欲望不可纵,作为党员领导干部只有如此,才能安身立命、行稳致远。彭翀价值观扭曲,缺乏理想信念,而后导致信念涣散、贪欲滋长、追求享乐等,最终沦为违反党纪国法的腐败分子。作为党员干部,要切实把理想信念铭记于心、见之于行,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忽视和偏离;要把守纪律讲规矩贯穿始终,守好底线、不越红线;要筑牢初心使命,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作为干事创业的立足点;要加强对党员干部的监督管理,坚持经常性、近距离地广泛接触干部,深入了解干部的日常品行和表现,严防“带病提拔”。

来源: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

4本黑暗向西幻小说,混乱的时代,所有血火都是华丽的演出

大家好,我是小马哥,今天大年初一,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心想事成,笑口常开!本期分享4本黑暗向西幻小说,混乱的时代,所有血火都是华丽的演出

一、《荣光之主》作者:寐长生

短评:一部极品黑暗流小说,卑贱的猪脚为了得到力量而不择手段,以人类来炼铸真理之石。作为力量的代价,猪脚无法睡眠,没有办法进食,失去了作为人类的一切,成为了不老不死的怪物。猪脚塑造刻很对我胃口,一开始他被狭隘的眼界所限,盲目地追求权势金钱地位,后来发现所有一切都是力量的附属品,只有力量才是永恒。经历了一系列的转变,猪脚最后连自我都湮灭,和诸神融合成为造物主。但是跳出了这个框架,宇宙之中还有无数的造物主在等待着新的造物主,这一条路没有终点。全文74万,已完本。

二、《荣耀祭祀》作者:七重地狱九重殿

短评:一本黑暗系升级小说,猪脚胎穿以后被老神父收养成了一位祭祀,但他其实是并不信仰神,在老神父过世以后,猪脚顺理成章地走上了研究神术,跨越神明施展法术之路,其以自身为神窃取神力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这个世界是众神的牧场,但神灵已非常久没有显迹,只保持了最低的影响力,时逢魔潮涌动,众神开始复苏,职业者的黄金大世降临,众多的大陆产生了碰撞,帝国、贵族、教派、联邦、学院等等超凡势力彼此纠缠,猪脚被迫卷入风波,在大时代之中挣扎前行,其初始之心被时代所扭曲,入世又格格不入,最终他举世皆敌,杀遍了众多的大陆与位面,亿万生灵在他的手底消逝,他踏入时空长河,逆流而上,在混乱时代之中铸就伊萨格的荣耀祭祀之名。写的压抑黑暗而磅礴大气, 深切而又悲凉,极度沉重,猪脚性格理智冷静,杀伐由心。全文159.2万,已完本。

三、《尸虐》作者:无物

短评:西方魔幻的优秀作品。猪脚是一位落魄亡灵法师。接着在一次召唤骷髅之中猪脚获得了茅山炼尸术,连蒙带猜的神意传承让猪脚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东西方术法融合的亡灵法师道路。其以亡灵骑士、黑武士、僵尸、冥域女妖、骨龙等为材料炼制出了多套十八金尸大阵,然后更是以大阵淬炼自身,创造出了全新的幽冥法则,一举成神。猪脚没脸没皮,杀伐果断,无利不起早,有几分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情谊。这部书是少数从头至尾黑暗系设定的魔幻类作品。对魔幻系书友都非常关注的亡灵法师有许多继承与发展。有自己独到的创新。全文204.5万,已完本。

四、《亵渎》作者:烟雨江南

短评:一本黑暗流西方奇幻小说,网文奇幻小说中的里程碑,把猪脚胖子罗格的人zha表现得淋漓尽致。落魄贵族之子的主角作为一个“小人物”,有市井小民的毛病,他喜欢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他阴险狡诈,口灿莲花,卑鄙无耻,以利己为宗旨。这是一个有关规则和挑战的故事,一个身具坚强和狡黠的人物。最有趣的莫过于自私自利的猪脚向神发出挑战。本文猪脚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胖子,摆脱了伟大光正的形象,虽然贪财好se、手段阴险,但却也有自己的坚持,有内心最为柔软的一面,他一直在反抗命运,一直在地狱中仰望天堂。它是引领一代人的经典。 西幻文里永远的经典。全文263万,已完本。

以上就是4本黑暗向西幻小说的全部内容,喜欢这种类型的书友记得点赞与收藏哦,咱们下期再见啦~

莎士比亚的美学,她的美貌使墓窟变成欢宴的华堂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同时也是莎士比亚的生日与忌日,这位离世四百余年的伟大作家,至今仍被后世不断阅读和阐释。哈佛大学斯蒂芬·格林布拉特教授是极具影响力的莎学家,也是公认最权威的莎翁全集之一的《诺顿版莎士比亚全集》的主编,本文节选自其刚被引进中文版的著作《莎士比亚的自由》,讲述莎士比亚作品中如何表达美,以及如何定义美。经出版方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授权刊发。

撰文|斯蒂芬·格林布拉特

摘编|徐伟

《莎士比亚的自由》(美)斯蒂芬·格林布拉特著,唐建清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甲骨文,2020年5月

莱昂·巴蒂斯塔·阿尔贝蒂

(Leon Battista Alberti)

在《建筑艺术》

(Art of Building)

的一个颇具影响力的段落中说,美“就是一个事物各部分的合理和谐,因此什么都不能再被添加、被取走或被改变,否则只会变得更糟”。这个定义的巧妙之处在于它对特性

(specificity)

的整体性拒绝。并不是这个或那个特定的特征,而是一个整体中所有部分之间的相互关系使事物变得美丽。没有多余的,也没有缺失的。如阿尔贝蒂为佛罗伦萨新圣母大殿设计的正立面,它建于15世纪50年代,美感来自其构成元素间的对称、平衡和优雅比例。在阿尔贝蒂看来,添加在已有整体上的事物,无论多有魅力,多引人注目,都不能被算作美,而只是装饰。“美是一种内在属性,如果一个事物被认为是美丽的,那么美贯穿于该事物的整体;而装饰,则不是内在的,它具有附加物或额外之物的属性。”

最后这充满智慧的描述,同样适用于一幢建筑、一副面孔或一首十四行诗,它有助于解释为什么文艺复兴时期对美的描述,包括莎士比亚的描述,很少有与特征相关的内容。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人们对美的反应无处不在,而且往往非常强烈,但借用穆齐尔

(Robert Musil)

的话来说,它们大多“没有特质”。“你那众目共睹的无瑕的芳容,”第69首十四行诗这样开头,“谁的心思都不能再加以增改。”这个年轻人的行为引起他人对他的内心生活产生不同看法——“便加给你的鲜花以野草的恶臭。”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事实框定并没有减少他外在形象的苍白的完美。心爱之人的可见之美并没有给想象留下任何东西,没有某个部分都被明确指出来这一点更是强化了这样一种感觉,即效果不是由这个或那个吸引人的属性产生的,而是由对理想比例的和谐组合产生的。这种组合是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的梦想,我们可以在达·芬奇的《抱银貂的女子》

(Lady with an Ermine,见彩图)

——尤其是在用来刻画那位女士的衣服、珠宝和头发的线条中——窥见它,它让那些完美形象的抽象线条变得栩栩如生。这幅画拥有一种非凡的、高度个性化的、令人不安的表现力,但这种表现力并不存在于画中女子那张几乎毫无表情的脸上,而是存在于她那非常奇怪的手和她抱着的银貂上。同样,在达·芬奇为吉内薇拉·班琪

(Ginevra deBenci)

所作的画像中,背景中刺状的杜松树有一种特殊的、持续的表现强度,而这种强度在画中女主角的完美无瑕和心理上难以接近的特征中则是明显缺乏的。

正如文学史家和艺术史家所展示的那样,这些特征经过了仔细的校准,以产生和谐的总体效果,而这种校准则需要消除任何独特的、个性化的印记,结果就是一种实质上的系统性非个性化

(Programmatic impersonality)

。在彼特拉克和薄伽丘之后,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和画家建立了一套理想的美的标准,每一个组成部分,从耳垂到双脚,都被精心地绘制和分类。当然,有天赋的艺术家明白,美不能被机械地复制——全部效果将取决于诸如vaghezza

(模糊)

,leggiadria

(雅致)

,grazia

(优美)

这些特质。但对一种难以捉摸的、独一无二的存在之轻盈的喜好,并没有阻止他们以所谓的blazon

(夸耀)

,即通过对一个完美整体的各个部分进行描述性枚举的形式获得快乐。

莎士比亚画像。

到16世纪晚期,这种枚举游戏变得如此为人所熟知和陈旧,以至于雄心勃勃的艺术家们常常会与之保持距离。虽然莎士比亚偶尔会沉溺于华丽的辞藻,但他很大程度上讽刺了列清单的修辞手段。当然,对于一个预料会有许多不同的演员来扮演自己剧本中角色的剧作家来说,省略人物细节上的描写是有道理的,即使是理想化的那种描写。同时,这位十四行诗作者也有自己的社会动机,那就是令人们难以识别出他的恋人。但除了专业技巧的因素,在他笔下对美的赞颂中还有一种更普遍的对特性的厌恶。《爱的徒劳》中的公主说:

好鲍益大人,我的美貌虽然卑不足道,

但也不需要你的谀辞渲染。

美貌凭眼睛就能判断,

不是商贩的利口所能任意抑扬。(第二幕第一场13~16行)

“眼睛就能判断”中就包含了阿尔贝蒂所说的整体的“合理和谐”,庸俗的商贩却要吹嘘这个或那个特性。本着同样的精神,奥丽维娅嘲笑了薇奥拉或西萨里奥所费力记住的那些赞美之词:

我可以列一张我美貌的清单,一一陈列清楚,把每一件细目都写在我的遗嘱上,例如:一款,浓淡适中的朱唇两片;一款,灰色的倩目一双,附眼睑;一款,玉颈一围、柔颐一个,等等。

(《第十二夜》第一幕第五场214~218行)

薇奥拉马上明白了奥丽维娅的嘲讽的社会意义及美学意义:“我明白您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您太骄傲了。”

(第一幕第五场219行)

但至少在这方面,奥丽维娅不过是在反映一种广泛的共识,即过多赞美细节会流露出商业意图。俾隆对他心上人脸颊的美的赞颂——

她娇好的面颊

集合着一切出众的美质,

她华贵的全身

找不出丝毫的缺陷——

只是让他抓住了他所用双关语的市场含义,于是他突然间停下了夸赞:

啊,不!她不需要夸大的辞藻。

待沽的商品才需要赞美。

(《爱的徒劳》第四幕第三场230~236行)

正因为俾隆不是在集市上叫卖商品,所以他抑制住了想要列举罗瑟琳美的要素的冲动,放弃了他后来所称的“蛆一样的矜饰”

(第五幕第二场409行)

这样的矜饰很适合市场上的商品,而对于市场这一场所莎士比亚应该非常熟悉——他父亲开商店出售手套。莎士比亚的剧本中最精彩的一段夸耀是形容一匹马的,这并非偶然:

蹄子圆,骹骨短,距毛蒙茸,丛杂而蹁跹;

胸脯阔,眼睛圆,头颅小,鼻孔宽,呼吸便;

两耳小而尖,头颈昂而弯,四足直而健;

鬃毛稀,尾毛密,皮肤光润,臀部肥又圆。[《维纳斯与阿都尼》(Venus and Adonis)295~298行]

人的美不能被如此赤裸裸地盘点,因为它会为被迷住的眼睛所捕捉。事实上,对美的感知很少依赖于个别特征,因此眼睛本身可能会闭上。相思的维纳斯对阿都尼说:“假如我只有两只耳朵,却没有眼睛/那你内在的美,我目虽不见,耳却能听。”

(433~434行)

对哈姆雷特来说,人本身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第二幕第二场296~297行)

,而伊阿古痛苦地回想起凯西奥“他那种风度翩翩/让我相形见绌”

(第五幕第一场19~20行)

。这些对美的肯定同样强烈,同样没有特色。

平淡无奇

(featurelessness)

是伊丽莎白时代的文化中人体之美的理想形式。在女王的许多肖像中,她的衣服和珠宝都被描绘得非常具体,但她的脸始终像一个苍白的、毫无表情的面具

(见彩图)

。也许,尽管对服饰的表现非常强调材料的重要性,但面具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一种暗示,象征席勒

(Schiller)

口中一件真正美丽的艺术作品中“对质料的消灭”,或是温克尔曼

(Winckelmann)

所说的空白

(Unbezeichnung)

之美——“美就像从清泉中汲取的最完美的水,它的味道越淡,就越健康,因为它净化了所有的杂质。”莎士比亚所赞颂的美的形象无法自由地游离于物质之外,但在他笔下,“美”这个词明显缺乏实际内容,而这是不断接近这种自由的一个姿态。

可以肯定的是,有两种品质经常被莎士比亚认同为美。其一是光彩

(radiance)

。因此,萨福克被《亨利六世》(上篇)中的玛格莱特弄得眼花缭乱:

好似阳光抚弄着平滑的水面,

折射回来的波光炫人眼目,

她那昳丽的姿容,照得我眼花缭乱。

(第五幕第三场18~20行)

因此,罗密欧也把墓窟里的朱丽叶比作黑暗中的一盏灯笼:

因为朱丽叶睡在这里,她的美貌

使这一个墓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欢宴的华堂。

(第五幕第三场85~86行)

莎士比亚经常用“fair”这个词来传达美的光彩,作品中出现了七百多次。“Fair”可以表示可爱、清澈、精致或干净,它也有鲜明的亮丽感。而亮丽的头发和白皙的肤色反过来又衬托出绯红的脸颊和红润的嘴唇。

美的第二个反复出现的品质是光洁

(unblemished smoothness)

。“你可曾见过一个更娇好的淑女?”彼特鲁乔问,他强迫凯德迎接年老的文森修,将其当作一个“年轻娇美的姑娘”。然而,片刻之后,他纠正了错误:“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白发衰翁。”

(《驯悍记》第四幕五场30~44行)

皱纹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被反复用作美的对立面。十四行诗中的美少年被敦促生儿育女,以确保他的美貌不受时间摧残:

当四十个冬天围攻你的朱颜,

在你美的园地挖下深的沟渠,

你青春的华服,那么被人艳羡,

将成褴褛的败絮,谁也不要瞧。

(十四行诗第2首)

这些年迈的迹象是可憎的,因为它们意味着死亡:

这镜子决不能使我相信我老,

只要大好韶华和你还是同年;

但当你脸上出现时光的深槽,

我就盼死神来了结我的天年。

(十四行诗第22首)

在莎士比亚的世界里,至少对有些人来说,皱纹比年龄更能说明问题。17世纪的占星家理查德·桑德斯

(Richard Saunders)

借鉴一种古老的面相传统,发明了他的“相额术”

(metoposcopy)

,一种解读脸部

(尤其是额头)

线条的指南。“他或她若额头上有这样的线条,”桑德斯在观察一个人物时说,“便是易变的、无常的、虚假的、诡诈的、有虚荣心的。”但人们对皱纹的恐惧和鄙视,与皱纹预示的内容毫无关系。为了与毫无特色的梦想保持一致,莎士比亚像温克尔曼一样,反复把美描绘成没有印记的

(unmarked)

因此,他戏剧中的敌意通常被表现为想留下印记的欲望。“要是我能挨近你这美人儿身边,”愤怒的葛罗斯特公爵夫人对玛格莱特王后大吼大叫道,“我定要左右开弓打你两巴掌。”[《亨利六世》(中篇)第一幕第三场45~46行]理查声称她的美貌引他“顾不得天下生灵,只是一心想在你的酥胸边待上一刻”(

《理查三世》第一幕第二场123~124行)

,对此安夫人愤怒地回答:

要是我早知如此,我告诉你,凶犯,

我一定亲手抓破我的红颜。

(第一幕第二场125~126行)

波力克希尼斯的儿子爱上了一个乡下姑娘,这激怒了波力克希尼斯,他威胁说要让她破相:

我要用荆棘抓破你的美貌

叫你的脸比你的身份还寒碜。[《冬天的故事》(Winters Tale)第四幕第四场413~414行]

根据莎翁作品改编的电影《理查二世》剧照。

疤痕,如同皱纹,被定义为丑陋的。但在中世纪和近代欧洲的文化中,有两个重要的例外。其一是殉道者和基督身上的伤痕。这些伤痕是哀悼的焦点,但它们也是强烈的宗教冥想以及美学关注的对象。在这一时期的无数图像中,伤口会被凸显——如描绘耶稣令众人关注他那裂开的伤口的模样,或锡耶纳的凯瑟琳

(Catherine of Siena)

亲吻伤口的动作。在其中一些画像中,身体本身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了伤痕给虔诚的观赏者,让他们沉浸在同情、爱慕和类似爱欲的情绪之中。美丽的伤口这一概念在阿西西的方济各

(Francis of Assisi)

的圣痕

(Stigmata)

基督徒身上显现的与基督受难时所受的五伤相同的伤口。上得到了完美表达,但这一“异教”的概念与天主教的关系太过密切,无法被轻松地转移到信仰新教的英格兰。莎士比亚的人物经常凭上帝的伤口发誓

(至少在审查员禁止他们这么做之前)

,但这些伤口被用在诅咒中,而不是作为装饰物。

还有第二个例外:在士兵身上,伤疤是荣誉的象征。因此,在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

(Piero della Francesco)

画的著名的费德里科·达·蒙特费尔特罗

(Federico da Montefeltro)

侧面像中,后者鼻梁上的剑伤伤痕被凸显了。莎士比亚至少含糊地认同了战争创伤能带来自豪感。“把你身上的伤痕让我们看看,”约克轻蔑地对萨福克说,“身上连一处伤疤都没有的人,哪会打什么胜仗。”[《亨利六世》(中篇)第三幕第一场300~301行]。“活过今天的人,”亨利王在阿金库尔战役前夕对英军说,

每年在克里斯宾节的前夜将摆酒请他的乡邻,

说是:“明天是圣克里斯宾的节日啦!”

然后他卷起衣袖露出伤疤,

说:“这些伤疤都是在克里斯宾节得来的。”

(《亨利五世》第五幕第三场41、45~48行)

伏伦妮娅甚至更热情地祝福她好战的儿子身上“很大的伤疤”

(《科利奥兰纳斯》第二幕第一场133~134行)

。但只图7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费德里科·达·蒙特费尔特罗》(约1465),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

(TPG)

有科利奥兰纳斯那可怕的母亲才会称这些疤痕好看:

当赫卡柏乳哺着

赫克托的时候,她丰美的乳房

还不及赫克托流血的额角好看。

(第一幕第三场37~39行)

她对伤口的美化和色情态度正是她的问题所在。而莎士比亚肯定没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是女人身上的伤疤可以让她变得更加好看。

即使是莎士比亚作品中唯一一位真正的女战士,贞德也为自己完美无瑕的容貌而自豪。虽然她是牧羊人的女儿,但她告诉太子,在“我的双颊暴晒在烈日之下”[《亨利六世》(上篇)第一幕第三场56行]时,她被圣母的显灵改变:

本来我生得黝黑,

她却用圣洁的光辉注射在我身上,

把我变成一个美好的女子,如您所见。

(第一幕第三场63~65行)

同样,战士奥瑟罗虽然打算夺去他妻子的生命,但不能忍受毁坏她光洁的身体:

我不愿流她的血,

也不愿毁伤她那比白雪更皎洁,

比石膏更光滑的肌肤。

(《奥瑟罗》第五幕第二场3~5行)

他在扼杀苔丝狄蒙娜的过程中,存在着一种反常的、扭曲的幻想,那就是要消除他认为她给她自己带来的可怕污点,把她重新变成他所渴望的那种光洁的完美女神:

愿你到死都是这样,

我要杀死你,然后再爱你。

(第五幕第二场18~19行)

这是一个不受时间和经历影响、不受年龄和伤害所带来的疤痕影响的美丽之梦的惨痛结局。对奥瑟罗来说,在苔丝狄蒙娜的皮肤上留下疤痕比苔丝狄蒙娜死了还要糟糕。

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演出《理查二世》。

但在莎士比亚的世界中,最丑陋的疤痕并不来自年龄或伤害,而是出生时就有的瑕疵。当《约翰王》

(King John)

中的康斯丹丝想到诸种缺陷令人“长得又粗恶,又难看,丢尽你母亲的脸”时,胎记就是其中显著的因素:

你身上满是讨厌的斑点和丑陋的疤痕,

跛脚、曲背、又黑、又笨,活像个妖怪,

全是些肮脏的黑痣和刺目的肉瘤。

(《约翰王》第二幕第二场44~47行)

一块显著的胎记既可以被理解为个人的不幸,也可以被理解为一个奇迹,一个即将到来的公共灾难的预兆。它可以被看作“丢尽你母亲的脸”,因为它可能是由母亲在怀孕期间所做的、注视或梦见的事物造成的。正是出于对这种耻辱的强烈恐惧感,在《仲夏夜之梦》的尾声——夫妻上床睡觉,应当正在做爱时——奥布朗发出了对新婚夫妇的祝福,且祝福十分强烈地集中在不让孩子身上出现瑕疵一事上。奥布朗像仙女一样在房子里唱歌:

凡是不祥的胎记,

不会在身上发现,

不生黑痣不缺唇,

更没有半点疤痕;

生下男孩和女娃,

无妄无灾福气大。

(《仲夏夜之梦》第五幕第二场39~44行)

当然,所有这些都完全合乎传统,也就是说,它是内在的文化能力的一部分,而这种能力支配着特定时期的歧视、反应和表现形式的模式。成千上万幅文艺复兴时期的肖像,以及博物馆墙上挂着的大量裸体画像,很少描绘胎记,虽然胎记在当时肯定和现在一样多。擦掉这些痕迹的冲动是极其强烈的,也许这是一开始想要画肖像的动机之一。也有例外——如1554年玛丽·都铎

(Mary Tudor)

的肖像——但这些例外往往标志着对于完美之美的梦想的放弃,从而只会确认其文化霸权。

这一梦想标志着罗马肖像尤其是共和国时期的罗马肖像,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肖像之间的关键区别。发掘出来的古典时期半身像上体现了展示审美个性化的技艺,可以肯定的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为这些技艺所吸引,因此一些15、16世纪的雕塑家出色地模仿了它们。画家亦然,在意大利和更北方的地区,他们对特定的面孔做了惊人的呈现,35这些面孔因主人的性格、年龄和经历而存在不可磨灭的印记。但在试图用画作去表现美的存在时,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通常会抹去所有独特的印记。

在几个世纪以来促成这种转变的诸多因素中,最主要的是基督教的变革力量。几个世纪以来,无论从字面意义还是从隐喻意义上来说,耶稣和圣母都通常被描述为纯洁无瑕、生来就没有瑕疵或污点的。17世纪中期一位英国牧师写道,美“包括三个细节:线条的完美、彼此之间的适当比例,以及色彩的卓越和纯净。它们在基督的灵魂里是齐全的”。6布道者还说,并不是只有基督的灵魂才是完美之美的化身,基督的身体也是完美的。我们认为孩子们拥有我们可能会遇到的最甜美的美,可“即使是这种美也必定有某种污点或胎痣,或某种未被察觉的缺陷。尽管我们不知道这缺陷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它,但他的身体里没有这缺陷”。

这种缺陷,在历史悠久的基督教异象

(这一异象毫不费力地越过了天主教和新教的界限)

中,是内在罪孽的外在标志,它自始就将所有人类都玷污了。要是可以用眼睛将其看清,我们在凡人身上就找不到什么能赞美的了:

那些看似红润而美丽的双颊,除了没有我们罪孽的颜色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那些我们因甜蜜而为之哭泣的嘴唇,会在我们的自负中腐败,变得臭气熏天;看起来象牙一般洁白的牙齿,会被诽谤和诬蔑染黑,被视作最脏的烟囱的黑灰;美丽的卷发,看起来像蛇——红色巨龙的年轻后代;看起来又白又嫩的双手,会显得肮脏、血腥和不洁。

我们彼此不互相厌恶只是我们视力先天缺陷的结果:“我们,可怜的我们,不过是瞎了眼的鼹鼠和蝙蝠。”要是我们眼不瞎,我们会看到只有基督才是真正美丽的。“除了基督的身体,没有别的身体。”

因此,只有通过基督和在基督里,在那些得救之人的复活的身体里,人类才被洗净了他们丑陋的瑕疵。根据神学家的观点,在最后的审判中,所有的疤痕、皱纹和其他被祝福者肉体上的印记都会消失,每个人的身体都会达到完美形态。所有形式的“斑点”,正如约翰·威尔金斯

(John Wilkins)

所列举的,“瑕疵、污渍、污迹、微尘、胎痣、雀斑、斑点,污点、污秽”都会被清除。一生中丢失的一切都将完全恢复——根据阿奎那(Aquinas)的看法,包括牙齿的珐琅质。

(然而,作为一种荣誉的象征,殉道者的伤口仍然可见。)

帮助塑造了文艺复兴时期之肖像的,是对被救赎或复原的脸的想象,这张脸被净化其肉身的缺陷,且被反复

(考虑到模特实际的年龄范围这一频率很高)

描绘为属于大约33岁

(即耶稣死时的年龄)

之人。这个年龄通常被认为代表了一个男人最完美的时期——“人类中最美的人,通过他们的眼睛、脸、手和整个身体,神圣之美的光彩不断地迸发出来。”因此,所有被拯救的人,不管他们实际的死亡年龄,都将被复活至这一年龄。只有在意识到这一清除瑕疵的做法的悠久历史以及对完美身体的渴望后,我们才能理解清教徒克伦威尔

(Cromwell)

的话是多么不同寻常。据说,他对彼得·莱利爵士

(Sir Peter Lely)

说:“亲爱的莱利,我希望你能用你所有的技巧画出真正像我的画,一点也别奉承我,且要注意我所有的疙瘩、皮疹、疣,否则我将不会付一分钱。”在其美学思想和政治思想中,克伦威尔都颠覆了现存的秩序。

电影《莎翁情史》剧照。

在中世纪和近代欧洲,有一个重要的领域,在该领域中人的胎记和身体上其他不可改变的特征通常都会被仔细地记录下来,那就是人体鉴定领域。历史学家瓦伦丁·格罗布纳

(Valentin Groebner)

就这一时期人的身份印记做了精彩叙述。他注意到会有特殊的队伍在战斗结束后前去战场,把死尸身上的衣服和武器全都拿走,以便出售。这样一来,死者就都是裸体的,难以辨认,因此要确定哪具尸体应该被体面地埋葬,哪具尸体应该被丢进仓促挖掘的沟渠,是一项挑战。[《无事生非》开场有段简短的交谈。里奥那托问堂·彼得罗的使者:“你们在这次战事里折了多少将士?”“没有多少,”使者回答,“有点名气的一个也没有。”

(第一幕第一场5~6行)

]亲朋好友及侍者家仆会被叫来辨认“有点名气”的死者的遗体。就这样,在1477年,赤裸而僵硬的大胆查理

(Charles the Bold)

的尸体被他的仆人认出,仆人注意到他缺了门牙,肚子上有块疮疤,指甲极长,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人的身份通过人的体貌印记建立了起来。

在近代欧洲,除了精英战士的体貌特征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类别的人的永久体貌特征被认为是重要的,因此被仔细地记录下来,以供身份认定。文艺复兴时期的官员对那些被认为是私有财产的人——类似于被驯养的动物——和那些实际上是国家财产的人特别感兴趣。账簿详细登记了奴隶的体貌特征,包括肤色、发色、疤痕以及痣的形状和位置。同样,被称为“盯梢者”

(Watcher)

的人,潜伏在港口、酒店或其他公共场所,对可疑的卖国贼和异教徒做精确的描述。葛罗斯特对他儿子爱德伽大发雷霆道:

看这畜生逃到哪儿去,

我要把他的小像各处传送,

让全国的人都可以注意他。

(《李尔王》第二幕第一场81~84行)

此外,罪犯经常被打上烙印并弄残,这样他们的余生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犯罪记录。

这种对肉体的关注丝毫不违背我们对美的看法:特征与美在这一时期是不同的,甚至是对立的。光滑、没有瑕疵、容光焕发、基本上没有特征的脸和身体是一种文化理想。在这种理想的基调上,莎士比亚令人惊讶地进行了许多卓越的创作。

但在我们更仔细地考察这些高度个性化和明显非传统的人物之前,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莎士比亚对传统的、理想化的美的想象总是令人感到一丝焦虑。“这里面是什么?”巴萨尼奥选了铅匣子时问。“美丽的鲍西娅的副本。”接着是一段非常奇特的描述:

她裂开的双唇

因甘美芳香的气息而张开。

唯有这样甘美的气息,

才能分开这样甜蜜的朋友。

画师描画她的头发时化身为蜘蛛,

织下这金丝发网来诱捉男子的心,

男子见了比飞蛾入网还快。

可她的眼睛——他怎能眼睁睁地画出来?

画了一只之后,我想他必定目眩神夺,

再也画不成其余的一只。

(《威尼斯商人》第三幕第二场114~115、118~126行)

这大概是一个狂喜的时刻,既有美感又很性感,但字里行间还有一种更像是恶心的感觉:裂开的嘴唇、蛛网似的头发,一只眼睛居然能使旁观者目眩神夺。如果这是美,那什么是丑?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巴萨尼奥表达的不适并非针对美,而是针对对美的呈现,毕竟,他说的是鲍西娅的画像,而不是鲍西娅本人。

(事实上,剧情本身有点奇怪,因为鲍西娅必须站在一旁等着,而巴萨尼奥则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她画像中的形象。)

这段“图说”

(ekphrasis)

聚焦于画家的神秘力量——“这是谁的神化之笔/描绘出这样一位绝世美人?”

(第三幕第二场115~116行)

——以及这种力量引起的恐惧感。几年后,在《冬天的故事》中,莎士比亚回归艺术家那能与伟大自然的创造力相抗衡的诡异能力,并试图抵御这种能力引发的焦虑:“假如这是魔术,那么就让它成为一种艺术/如吃饭一样合乎情理。”

(第五幕第三场110~111行)

但在《威尼斯商人》中,令人不安的不仅是对美的呈现;美本身就存在一个问题。巴萨尼奥在做出决定之前,用大段独白阐述了这个问题,他说服自己不要选择明显诱人的金匣子和银匣子,而要打开“寒伧的铅”匣子

(第三幕第二场104行)

。他说:

看那世间所谓美貌吧,

那完全靠脂粉装点出来的奇迹,

愈是轻浮的女人,

所涂脂粉也愈重。

(第三幕第二场88~91行)

所谓“奇迹”——违背物理规律的现象——当然是一个玩笑:美容时所涂脂粉愈重,这女人愈轻浮

(也就愈放荡)

厌女症式的焦虑和憎恶在这里浮现出来,它们是诋毁美丽的悠久传统的一部分。“为激情所蒙蔽”,卢克莱修

(Lucretius)

在《物性论》

(On the Nature of Things)

的一个著名段落中指出,男人把女人实际上不具备的品质赋予女人。就此而言,美是欲望的投射;恋人认为他看得最清楚的时刻恰恰也是他完全盲目的时刻。对这样一个人,卢克莱修用嘲讽的笔调写了一连串委婉语:“黝黑的皮肤是‘蜜黄色的’,一个邋遢的荡妇‘朴实无华’……一个结实蠢笨的乡下丫头像只‘羚羊’,明明矮矮胖胖却被说成‘优雅,魅力无穷’,而一个庞大的女巨人则是‘纯粹的奇迹,威严的化身’。”

莎士比亚在《维洛那二绅士》

(Two Gentlemen of Verona)

中再次运用了这种嘲弄手法,凡伦丁为对美丽的西尔维娅的相思而叹息,他和仆人史比德有段对话。

史比德:自从她残废以后,你还没见过她哩。

凡伦丁:她是什么时候残废的?

史比德:自从您爱上她之后,她就残废了。

凡伦丁: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可是我始终看见她很美丽。

史比德:您要是爱她,您就看不见她。

凡伦丁:为什么?

史比德:因为爱情是盲目的。

(第二幕第二场56~63行)

在古典哲学中,走出盲目——回到平静冷漠状态,让人免受起伏和扭曲的激情的影响——的途径就是要明白,所谓美,用巴萨尼奥的话来说,是“装点出来的”。即使最美的女人,卢克莱修写道,也充分利用了人为增强的手段:这个可怜的女人“用这么难闻的香水涂抹自己,她的女仆们对她敬而远之,在她背后咯咯地笑”。而她的情人,双手捧着鲜花,站在门外,“在门上奉献相思之吻”。但如果门被打开了,他“进门就会闻到一股气味,于是他会找个合适的借口告辞……那时他就会承认自己是个傻瓜,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赋予她的品质比一个凡人所应有的还要多”。

就此而言,为了看清楚并做出正确的选择,巴萨尼奥面对不同的匣子,尽量冷却自己炽热的欲望。问题在于当他做出选择,找到那位女士的肖像画时,他的溢美之词为他刚才具有治愈功能的反讽所毒化,而他试图表达的欣喜若狂和赞赏之情也变得令人作呕。

电影《莎翁情史》剧照。

在莎士比亚戏剧中还有许多类似的情景,常常与对化妆品的痴迷联系在一起。哈姆雷特对奥菲利娅说:

我也知道你们会怎样涂脂抹粉,上帝给了你们一张脸,你们又替自己另造了一张。你们烟视媚行,淫声浪气,替上帝造下的生物乱取名字,卖弄你们不懂事的风骚。算了吧,我再也不敢领教了;它已经使我发了狂。

(第三幕第一场142~146行)

但让哈姆雷特感到恶心的厌女情绪是他灵魂疾病的症状,而不是他哲学智慧的标志。对美的焦虑在莎士比亚的剧中反复被表达出来,但总会遭到否定。因为莎士比亚承认欲望的强迫性、非理性、蛊惑人心的力量——《仲夏夜之梦》中爱汁所暗示的一切——并拥抱它们。尽管这些剧作反复探讨了欲望投射的心理力量,但我认为,作者并没有邀请观众来嘲讽鲍西娅、朱丽叶、西尔维娅或奥菲利娅的美。相反,观众被邀请进入幻觉状态,服从于美的魔力。

莎士比亚伟大的创新之处在于,当他一遍遍地转向违反主流文化规范的美的形式时,这种魔力甚至会增强:诙谐的罗瑟琳,她的深色皮肤使俾隆断言,“泼墨的脸色,才是美的极致”

(《爱的徒劳》第四幕第三场249行)

;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的埃及女王将自己描述为一个“被福玻斯热情的眼光烧灼得遍身黝黑/时间已在我额上留下深深的皱纹”

(《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第一幕第五场28~29行)

;最重要的是,十四行诗中那位光芒四射的女士,她的眼睛一点也不像太阳

(十四行诗第130首)

。这些形象并不完全是对理想类型的否定,因为对理想类型的颂扬总是被理解为一种悖论,一种对欲望具有的扰乱事物正常秩序之力量的揭示。但美在悖论中幸存了下来。

在生活中,“晒黑”

(tan)

一词具有完全负面的内涵,正如十四行诗第115首感叹的那样,时光的事故“晒黑美色”——对黑色的赞美是对痴迷之心的盲目力量的一种奢侈的赞颂:

说实话,我的眼睛并不爱你,

它们看见你身上千差万错;

但眼睛瞧不上的,心却着迷,

它一味溺爱,不管眼睛所见。

(十四行诗第141首)

这里至少眼睛没有被欺骗;在其他的十四行诗中,对这位黑女士“病态的欲望”

(十四行诗第147首)

损害了恋人正确观察或判断的能力:

唉,爱把什么眼睛装在我脑里,

让我完全认不清真正的景象!

即使认得清,理智又跑往哪里,

竟错判了眼睛所见到的真相?

(十四行诗第148首)

国家大剧院演出莎翁戏剧。

错判就是把“明知”为丑陋的东西看成是美丽的,因此与眼睛见到的证据相矛盾,或者如莎士比亚在十四行诗第152首中所说:“让眼睛发誓,把眼前景说成虚假。”

这一发誓让人想到一个奇特而重大的转变,不仅是在莎士比亚对心爱之人的描述上,也在他自己的声音上。诗人反对自己的看法或判断,也就是说,他有只“假眼”:

我发誓说你美!还有比这荒唐:

抹煞真理去坚持那么黑的谎!

(十四行诗第152首)

这个新奇的、强迫性的、矛盾的、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声音做了诗人对漂亮小伙子从未做过的事情:他以名字来表明自己的身份。他称自己“威尔”

(Will)

莎士比亚对美的最热烈颂扬一再违背了他的文化理想——平淡无奇。从这种违背中产生了一种身份,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的、特有的身份,这不仅成为诗人,还成为那位黑女士,以及莎士比亚作品中其他具有矛盾美的形象的特征。对他们的描述并不比常规美人——黝黑并不比白皙更奇特——更详细,但偏离常规本身就是个性化的表现。

在涉及十四行诗中的黑女士或克莉奥佩特拉时,莎士比亚似乎有意与完美的美保持距离,理想的美的特质被阿奎那定义为integritas,consonantia,claritas

(乔伊斯笔下的斯蒂芬·代达罗斯将其译为“完整、和谐和清晰”)

。我们看到的不是匀称的比例、和谐以及对称的化身,而是按时代观念来说有所玷污的人物,然而他们的污点是他们那不可抗拒的、令人不安的吸引力的一部分。

在当时有一种美的概念,它与本章开头阿尔贝蒂所阐述的明显不同。在这种为莎士比亚所知的概念中,为了更强烈地引发美,会刻意稍微使用丑的元素。人们把用黑色塔夫绸或非常薄的西班牙皮革切割成的星形、新月形和钻石形图案贴在脸上,这种做法始于16世纪后期

(见图9)

。“维纳斯脸上有一颗痣,这使她更加可爱。”随时留意最新时尚的李利

(Lyly)

写道,“海伦下巴上有道伤疤,帕里斯称之为Cos amoris,爱的磨刀石。”这样的“爱斑”,如17世纪的人所称,是为了突出人体之美。

莎士比亚非常理解这种突出和对比的原则。被激起性欲的安哲鲁告诉依莎贝拉:

你的美貌若蒙上黑纱,

就会呈现十倍的美丽。

(《一报还一报》第二幕第四场79~81行)

但莎士比亚的那些肤色黝黑的美人不仅仅是为了衬托白晳和光洁之人。美存在于被爱者的特性中,包括不符合规范性期望的那些特性——奇特、怪异、不完美。这是一种野性、偶然性和邂逅的色情,而不是有机的完美。因此,它在赞美的理想化语言中,为爱的艺术和认同的艺术的结合创造了空间。

这种结合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更接近于莎士比亚戏剧的总体美学,而不是完美形式的“合理和谐”和完整。对于这些剧作,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再被添加、被取走或被改变,否则只会变得更糟”。相反,莎士比亚似乎已经充分意识到,成功的演出必然会带来改变、削减和增加。事实上,他所有的剧作都超越了传统的限制。莎士比亚似乎对边界的扩张感到高兴,他拒绝停留在固定的界限内,就像他让观众对一系列不符合预期的角色感到高兴一样——观众的预期则由同一剧作中的其他角色来体现:凯瑟丽娜而不是美丽的比恩卡;贝特丽丝而不是希罗;罗瑟琳而不是西莉娅;克莉奥佩特拉而不是奥克泰维娅。在他结构最独特的剧本之一《冬天的故事》的结尾,莎士比亚描绘了美丽的赫米温妮的虚拟复活,很明显,他特意强调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会精心抹去的部分。惊恐的里昂提斯说:

可是,宝丽娜,

赫米温妮脸上没有那么多皱纹,

并不像这座雕像一样老啊。

(第五幕第三场27~29行)

使所有这些女主人公如此吸引人——使她们如此美丽——的是一种个性化的品质,它粉碎了“无特征”这一理想。

在莎士比亚的剧作中,对理想的粉碎的完美象征就是《辛白林》中的场景,邪恶的阿埃基摩密切观察熟睡的伊摩琴,以便他使她的丈夫波塞摩斯相信,他已经诱惑了她。起初,阿埃基摩用一种欣喜若狂但又完全符合传统的语言描述她的身体,正如我们所见,莎士比亚对这种正统的夸耀表示怀疑:肤色像“鲜嫩的百合花/比被褥更洁白!”

(第二幕第二场15~16行)

;嘴唇像“无比美艳的红玉”

(第二幕第二场17行)

;眼睑“纯白和蔚蓝/那正是天空本身的颜色”

(第二幕第二场22~23行)

。但随后他注意到他所谓的“凭证”

(voucher)

,也就是一个证据,适用于法庭:

在她的左胸

还有一颗梅花形的痣,

就像莲香花花心里的红点。

(第二幕第二场37~39行)

痣是莎士比亚所改编的故事的一部分:薄伽丘的故事

(1620年的英译本)

中的女主人公“左乳房有颗小痣”,而佚名的《詹妮的弗雷德里克》

(Frederyke of Jennen)

中,女主人公左臂上有一颗“黑痣”。而这些故事延续的是以13世纪的《紫罗兰传奇》

(Roman de la Violette)

为缩影的一个古老的传奇传统,这个传统一再成为插图的素材。从本书中复制的16世纪的图中可以看出,这些插图仔细地描绘了泄露内心秘密的黑痣。

在莎士比亚的《辛白林》这部充满了伪装和差错的戏剧中,肉体符号是身份不可磨灭的标志,这不仅仅是对伊摩琴而言的。辛白林回想起他被拐的儿子

颈上有一颗星形的红痣,

那是一个不平凡的记号。

(第五幕第六场365~366行)

培拉律斯回答说:

这正是他,

他颈上依然保留着那天然的标记,

聪明的造物主赋予他这一个特征,

就是要使它成为眼前的证据。

(第五幕第六场366~369行)

莎士比亚画像。

伊摩琴的痣同样是一个“天然的标记”,但其描述——“一颗梅花形的痣,就像莲香花花心里的红点”——表现出了一种奇怪的关注力度,传达的情绪介于渴望和厌憎之间,而这超出了呈堂证供所需的功能。阿埃基摩在他的恶毒诽谤达到高潮时对波塞摩斯说:

要是你还要寻找进一步的证据,

在她那值得被人爱抚的酥胸之下,

有一颗小小的痣儿,

很骄傲地躺在销魂蚀骨之处。

凭我的生命起誓,我情不自禁地吻了它,

虽然那给了我很大满足,却格外

让我饥渴。你还记得她身上的这颗痣吗?

(第二幕第四场133~139行)

波塞摩斯记得。

伊摩琴胸上的这颗痣,不是莎士比亚自己的发明,而是他从别人那里借用并精心安排的一个情节助推器,它在剧中似乎成了性亲密,因而也是伊摩琴不忠的决定性证据。这是一个污点,她伤心欲绝的丈夫由此发表了一番莎士比亚所有的剧本中最激烈的厌女言论——他认为这证实了“她还有一个污点,大得可以充塞整个的地狱”

(第二幕第四场140行)

。然后它就如同《奥瑟罗》中被发现的那块手帕,成了女性(在这里指伊摩琴的)生殖器的象征;更广泛地来说更是“女人罪恶”

(第二幕第五场20行)

的象征,在厌女的波塞摩斯看来,这也是败坏人类生活的所有罪恶的渊薮。但《辛白林》清楚地表明,这只是一种偏执的妄想,是恶意诽谤的结果。诽谤者阿埃基摩把痣说成是色情之物——剧中没有什么能否认这种可能性——但把它看作道德污点的奇特象征是个谎言,就像他声称吻了它一样也是个谎言。相反,正如它与一朵鲜花的精致的内在设计有相似之处,伊摩琴的痣是完全自然的,就像在情节中所体现的,它是一种既天真又个性化的东西。

伊摩琴很美,但她不是一个没有特色的美人。她的痣不是任何形式完美的一部分,但也不是一种装饰,无论是在明显的装饰物的意义上,还是在仅仅是添加的因此是可有可无的这种意义上。这是莎士比亚在独特性中发现一切美的不可磨灭的标志,也是我们在他作品中认定的一切不可磨灭的独特之处和美丽之处的标志。

本文节选自斯蒂芬·格林布拉特著《莎士比亚的自由》,经出版方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授权刊发。

撰文丨斯蒂芬·格林布拉特

摘编丨徐伟

编辑丨张进

校对丨陈荻雁

尼采名句集锦 : 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1844年10月15日出生,德国哲学家,西方现代哲学的开创者,同时也是卓越的诗人和散文家,其兼具艺术家的浪漫气质,是现代最伟大的思想家和哲学家之一。尼采对于后代哲学的发展影响极大,尤其是在存在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上。

但凡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

“银白的,轻捷地,像一条鱼,我的小舟驶向远方。”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

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人生没有目的,只有过程,所谓的终极目的是虚无的。人的情况和树相同。它愈想开向高处和明亮处,它的根愈要向下,向泥土,向黑暗处,向深处,向恶,千万不要忘记。我们飞翔得越高,我们在那些不能飞翔的人 眼中的形象越是渺小。

你遭受了痛苦,你也不要向人诉说,以求同情,因为一个有独特性的人,连他的痛苦都是独特的,深刻的,不易被人了解,别人的同情只会解除你的痛苦的个人性,使之降低为平庸的烦恼,同时也就使你的人格遭到贬值。

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剧本——不是你父母的续集,不是你子女的前传,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 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生命中最难的阶段 不是没有 人懂你,而是 你不懂你自己。

白昼的光,如何能够了解夜晚黑暗的深度呢?

不能听命于自己者,就要受命于他人。

人的精神有三种境界:骆驼、狮子和婴儿。第一境界骆驼,忍辱负重,被动地听命于别人或命运的安排;第二境界狮子,把被动变成主动,由“你应该”到“我要”,一切由我主动争取,主动负起人生责任;第三境界婴儿 ,这是一种 “我是”的 状态,活在当下,享受现在的一切。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圆圈 。

我走在命运为我规定的路上, 虽然我并不愿意走在这条路上, 但是我除了满腔悲愤的走在这条路上别无选择 。

人类的生命,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心中充满爱时,刹那即为永恒!

完全不谈自己是一种甚为高贵的虚伪。

你今天是一个孤独的怪人,你离群索居,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民族!

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一个受苦的人,如果悲观了,就没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也没有了与苦难抗争的力量,结果是他将受到更大的苦。

所谓高贵的灵魂,即对自己怀有敬畏之心。

假使有神,我怎能忍受我不是那神,所以没有神!

世界弥漫着焦躁不安的气息,因为每一个人都急于从自己的枷锁中解放出来。

谦逊基于力量,高傲基于无能。

理想主义者是不可救药的:如果他被扔出了他的天堂,他会再制造出一个理想的地狱。

“他沉沦,他跌倒。”你们一再嘲笑,须知,他跌倒在高于你们的上方。他乐极生悲,可他的强光紧接你们的黑暗。

没有可怕的深度,就没有美丽的水面。

你的良知在说什么?——你要成为你自己。

如果我们整天满耳朵都是别人对我们的议论,如果我们甚至去推测别人心里对于我们的想法,那么,即使最坚强的人也将不能幸免于难!因为其他人,只有在他们强于我们的情况下,才能容许我们在他们身边生活;如果我们超过了 他们,如果我们哪怕仅仅是想要超过他们,他们就会不能容忍我们!总之,让我们以一种难得糊涂的精神和他们相处,对于他们关于我们的所有议论,赞扬,谴责,希望和期待都充耳不闻,连想也不去想。

不要停在平原,不要登上高山,从半山上看,世界显得最美。

聪明的人只要能掌握自己,便什么也不会失去。

也许你感觉自己的努力总是徒劳无功,但不必怀疑,你每天都离顶点更进一步。今天的你离顶点还遥遥无期。但你通过今天的努力,积蓄了明天勇攀高峰的力量。

愚昧无知是一切痛苦之源。

没有真理,只有解释。

当心!他一沉思,就立即准备好了一个谎言。

迟到的青春是持久的青春。

人可以控制行为,却不能约束感情,因为感情是变化无常的。

无选择的求知冲动,犹如无选择的性冲动一样——都是一种下贱的本能!

如果你想走到高处,就要使用自己的两条腿!不要让别人把你抬到高处;不要坐在别人的背上和头上。

谁若孜孜于寻找,就越容易迷失自己。一切孤独皆是罪过。

无需时刻保持敏感,迟钝有时即为美德。尤其与人交往时,即便看透了对方的某种行为或者想法的动机,也需装出一副迟钝的样子。此乃社交之诀窍,亦是对人的怜恤。

最好的作者,是那羞于成为作家的人。

当某一动物, 某一种族或某一个体失去其他种种本能时,当它选择以及当它偏爱对它不利的东西时,便称它为堕落。

在需要面前,一切理想主义都是虚伪的。

我们走得太快,是该停下来等等自己的灵魂了。

同情他人是把他人当作弱者而使他人感到羞愧。对所爱的人,应锻炼他,使他提高,这才是真正的爱。

在极端痛苦中,一个灵魂为了承受这份痛苦,将会发出崭新的生命光辉。就是这股潜力在新生命里的发挥,使人们远离在极端痛苦时燃起的自杀念头,让他得以继续活下去。他的心境将别于健康的人,他鄙视世人所认同的价值观,从而发挥昔日所未曾有过的最高贵的爱与情操,这种心境是曾体验过地狱烈火般痛苦的人所独有的。

我要单独而绝对的拥有你。不光要单独的爱,而且要单独的被爱。爱真是一种伟大的自私。

婚姻不幸福,不是因为缺乏爱,而是因为缺乏友谊。

许多人浪费了整整一生去等待符合他们心愿的机会。

一个人需要朋友是因为他无法单独。只要一个人需要朋友,他就不太能够成为一个朋友——因为这种需求把别人贬为一种对象。只有能够单独的人才能够成为一个朋友。友谊不是他的需求,而是他的喜悦;那不是他的饥渴,而是他想要分享的丰富之爱。

我们杀人不用愤怒,而用笑。

凡具有生命者,都不断的在超越自己。而人类,你们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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